楊瀟聽了這話,眼裡閃現一抹幽光,握在茶盞上的手也泛起冷白。
謝忠見楊瀟有些遲疑,繼續道:“國公大人今日帶小楊大人過來,不就是想讓他認清現實?他不入撫州,我如何看到國公府的誠意?”
楊瀟:“那謝大人的誠意又何在?”
謝忠道:“國公府只需要混淆視聽即可,那些血腥的事,我自有安排。”
謝忠道完,凜然起身,踏著夜色便出了院子。
僻巷中光亮熹微,只有一輪蒼白的月吊在樹梢上,他的步子邁得極快,身形似暗夜裡的鬼魅。
直至那暗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的盡頭,楊硯書才恍然明白過來——楊瀟之所以對輕影下殺手,還有謝忠在裡面推波助瀾,是謝忠擔心程家餘孽牽扯出陳年舊事,楊瀟才會那麼急切地去剷除輕影。
程家女的生死,關乎著兩位權臣的狼子野心。
滿腔的怒意催得他的胸膛起起伏伏,他顫抖著望向楊瀟,咬牙道:“兒竟是不知,謝大人中立多年,竟與父親有著如此密切的聯絡?”
夜風從敞開的門裡刮來,分明是春日,寒涼得如淬了雪,怎麼也吹不散他眼裡的倉皇。
楊瀟的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瞧了一眼青瓷盞上的茶漬:“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謝大人今天這番話也是想讓你迷途知返,無論姓程的還是姓楚的,都跟我們國公府不是一路人。”
楊硯書一甩衣袖,看著隱在昏色中的楊瀟,萬分不解:“父親的權勢,粱國公府的門第已是王朝中數一數二,父親究竟還在汲汲營營追逐些什麼啊?
楊瀟不溫不火道:“你只需按計劃去撫州,做好份內之事即可。”
“什麼是份內之事?”楊硯書從未用如此音量同楊瀟說過話,此刻幾乎是失禮地在逼問:“是去撫州銷燬罪證嗎?父親!撫州的私鑄幣是你的手筆?國公府又不缺錢銀,鑄那些錢幣是為了何啊?”
“為了何?”楊瀟聽了這席話,不由冷笑:“書兒,你也入朝為官四五載了,怎的還是如此的天真?”
楊硯書:“為官清正,不結黨勾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不應是為官之本?”
楊瀟看著眼前這個一身正氣的兒子,竟有些後悔,後悔從小到大將他護得太好,以至於他太過純粹,太過講究是非對錯,可是這世間哪有什麼絕對的對與絕對的錯?
楊瀟:“那你可懂,清亦是臣,濁亦是臣?前些年朝堂上風平浪靜,我楊氏一族盛寵優渥,你在讚譽中長大,心性純良一些也無傷大雅。可如今陛下的身子愈發不景氣,貞王北上後數月未歸,萬一出點什麼狀況,這天下可就全然落入了太子之手了,你可別忘了,太子對我們楊氏一族恨之入骨,我們不提前做些打算,莫非要等著任人宰割?”
楊硯書:“天下歸入誰手,那是陛下該決斷之事,並且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順的繼位者,我們若是強行干預,與謀逆又有何異?”
“楊硯書!”楊瀟拍案而起:“你以為你那滿腹的經綸就能當飯吃?若非頂著國公府嫡子的名頭,你的同僚,你的老師又如何會多看你一眼,跟你同年的狀元郎尚在翰林院編書修史,你憑什麼就能得到工部的肥差?世上能人萬千,為何你能出類拔萃,你想過沒有?誰人能像你一般跟皇子們學在一起,住在一處,享受著王朝最優越的資源。錦衣華服、芝蘭玉樹都是國公府贈予你的,也是滔天的權勢成就出來的,你既然受了國公府的庇護,那你必然也要受此出身的鉗制,擔負起自己肩上的重擔。”
“不,不是這樣的,父親錯了……”
楊硯書聽了楊瀟這話,頹然地往後退了幾步,他好想反駁回去,可是他想了好久,竟不知道父親說錯在了哪裡。
他這一身骨血,都是國公府的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