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了兩下鼻樑,笑著看我:&ldo;也可以這麼說。&rdo;
我身邊的羌族男孩突然出聲道:&ldo;老師你擺明瞭是在打掩護嘛,我家隔壁老人說的跟你完全反著,明明是當年很多女的都暗暗追你,可只有杜綰的母親膽子大,敢拿手指去勾你的手心才對!&rdo;
父親的手按在課本上,依然微笑:&ldo;這又有什麼區別?如果她不勾我的手心,現在杜綰還不知道在哪裡。總歸杜綰的母親跟我都覺得挺幸福,慶幸當時發生過這麼件事就對了。&rdo;
那天放學我跑回家,向母親求證這件事。母親輕描淡寫:&ldo;你不知道我嫁給你父親的時候,寨子裡有多少女孩眼紅得要撲上來。那時候你父親才到鎮上,長相很好,又是個大山外面來的漢族人,他就像是從天上降下來的一隻鳳凰,立刻把鎮上跟我差不多歲數的女孩子全都給迷得要死要活。可一直過去兩年,所有人都自己覺得配不上他,跟他表白的人沒有一個。直到我長到可以嫁人的歲數,篝火晚會上蹭到他身邊,主動去勾他的手心,跟他說,我喜歡你,想嫁給你,你怎麼說?&rdo;
&ldo;父親怎麼說?&rdo;
母親的臉色突然變得溫柔:&ldo;他啊,他當場就回了我兩個字,行啊。&rdo;
自我意識到已經喜歡上顧衍之開始,我曾經數次想將這樣的一幕照搬到顧衍之和我的身上。然而葉尋尋總是告訴我,那是羌族的規矩。在漢族的文化裡,沒有女孩子主動這一說。當然這也並不意味著女孩子就不能主動,只是類似的情況可以用喝毒藥來形容。沒有人會在活得好好的時候去喝毒藥。但這也不意味著你喝毒藥就是犯法的。因此喝毒藥也是你的自由,但這同時也就意味著你是在自尋死路。
因此葉尋尋才在發覺我無可救藥地喜歡上顧衍之並且還喜歡了三年之久以後,嚴肅而認真地建議我不妨考慮一下告白,從而快速地自尋死路。
可是即使她不建議,我也已經覺得我的喜歡像是變成了一隻不停往裡灌水的氣球,沉甸甸地墜在心上,越漲越滿,眼看就要兜不住。
我埋在他的衣襟裡,鼻尖有淡淡的醺意。隔著薄薄的布料,可以感受到顧衍之的溫度。就像他整個人,溫和得恰到好處。我已經很久沒有離得他這樣近。心裡裝得越滿,越是膽怯,就越不敢離得太近。小心翼翼地捂住我那點心思,又暗暗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察覺。這樣複雜。
我抱著他不想放手。眼前是他細膩的衣料紋理,我心跳到可以聽到自己的咚咚聲。感覺到他的一隻手落在我後背上,輕輕撫摸兩下。頭頂上方一個溫柔聲音:&ldo;怎麼?&rdo;
我不敢抬頭,小聲說:&ldo;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你能不能先不要說話?我有點緊張。&rdo;
他輕笑了一聲,很快不再言語。他的右手隨意搭在身側,被我抓住。我找到他的手心,在那裡輕輕勾了兩下。
他沒有動。我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眼,終於將死死壓在心底三年的話說了出來:&ldo;我喜歡你,會一輩子都對你很好。你能也喜歡我嗎?&rdo;
我感到面前的人有片刻頓住。
我的心因此而吊到極高處。潛意識覺得後面將是不好的回答,更加緊地抱住。過了一會兒,我被顧衍之握住手臂,他微微用力,將我輕輕推開。
我腦中嗡地一聲陷入空白。
那一瞬過得彷彿十足漫長。我感覺到從頭到腳的冰冷,臉頰卻是火辣辣的熱。彷彿被無形扇了一耳光。死死盯著地上鋪就的米色地毯,夜晚十點的顧宅,安靜寂然。過了片刻,我聽到頭頂上平靜的口吻:&ldo;綰綰,抬起頭來。&rdo;
我沒有力氣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