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侖止步側耳,但聽呼嚕嚕之聲傳來,綿延不絕而有節奏,不由得一愣。
“老爺子睡著了。”宋楠低聲道。
張侖皺眉道:“這幫下人也不知怎麼辦事的,大冬天的怎能任由老爺子在外邊睡覺,這不是要凍壞身體麼?”
張侖快步走上前去,宋楠也緊跟著他走近,兩人繞到張懋面前,但見張懋閉著眼睛,嘴巴張開,頭上銀絲飛舞雜亂,臉上皺紋如斧削刀刻一般,正自熟睡打著呼嚕。
宋楠看著面前這張臉,忽然心中升起憐憫之感,這個經歷了數十年風雨的老人,給人的感覺永遠是強勢和狠厲,但他睡著的樣子卻是這般的蒼老和頹唐。那眼角的白蝕之物,張開的口中流出的口涎都在傳達一個訊號:這個人已經太老了,老到皮鬆肉垂,老到無法肌肉和神經已經無法在放鬆時控制他的面容。
第四四八章 妙解玲瓏
張侖上前欲叫醒張懋請他入房中歇息,剛湊過頭去,卻見張懋忽然間睜開眼來,倒是嚇了兩人一跳。
張懋一眼看見了站在面前凝視自己的宋楠,馬上直起身來,就如同沒有發生過之前的那些事一樣,淡淡道:“來啦!”
宋楠拱手施禮道:“今日新年,特來請老爺子安。”
張懋雙目中精芒閃爍,哪裡還有半分剛才熟睡時的頹唐摸樣,身為國公爺的高冷和自信又如魂魄一般附在身上,整個人也精神起來。
“坐,侖兒命人上茶。”張懋指指對面的小凳子道。
張侖招手命遠處侍立的小廝重新沏茶端來,宋楠也老實不客氣的坐在小桌對面,張侖無處可坐,半弓著腰站在張侖身邊。
“媗兒還好麼?”張懋伸手擺弄著桌上的黑白子,淡淡的問道。
“挺好,只是今日不便回門,年後我打算讓她回國公府幾日,她也挺想老公爺的,媗兒讓我問問老公爺的背痛可好些了,上回從雲南帶回的白藥包外敷了可有效果?”
張懋展顏道:“媗兒是你宋家之婦,也不用時常歸寧,你帶我話與她,要她孝敬婆母,順從丈夫,將來有了孩兒要當個良母,不準依著脾氣來。媗兒很有孝心,不枉老夫疼了她十幾年,那藥包甚是靈驗,不過我的背痛是老毛病,卻是一時不會根治。”
宋楠點頭微笑,張侖插話道:“爺爺的背痛是當年在關外跟韃子交戰時落下的,當時背部中了兩刀。狗韃子的彎刀上不知沾了什麼物事,痊癒之後卻落下贓物在身體裡,時常發作疼痛。老爺子這麼多年來可沒少吃它的苦頭。”
張懋擺手道:“這等事說他作甚?宋楠會以為老夫又在跟他吹噓以前的英雄事蹟呢。”
宋楠忙道:“老爺子莫這麼說,我大明朝能屹立當世,便是一代代忠勇之臣的護佑而來,前輩浴血,後輩效之,這便是傳承,無論過去了多少年,這等事永遠不該被遺忘和輕視。”
張懋抬頭深深看了宋楠一眼道:“你很不錯。”
一句你很不錯已經足夠,張懋很少當面誇讚別人,便是誇讚也只是淡淡一語,但分量卻是不輕。只不過此刻的誇讚倒像是第一次認識宋楠一般帶著些許的後悔。
張侖有些擔憂的看著兩人,兩人避而不談之前的事情,看上去就像是沒發生過糾葛一般,倒是避免了一場尷尬;但越是這樣,張侖便越不安,越是迴避便越是不能迴避。
張懋低頭啪啪啪的在桌上的棋盤上擺放著棋子,半晌後指著棋盤道:“宋楠,你的棋藝看似不錯,幫我解一解這個棋局如何?”
宋楠搖頭道:“我哪裡有什麼棋藝?還不不獻醜了。”
張懋道:“當日我和徐光祚下了一盤殘局,??局,本來我必輸無疑,後來你給解了個雙活,還說棋藝不佳麼?”
宋楠推辭道:“那是胡亂為之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