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是言而有信的人,他那麼喜歡他,怎麼捨得負他?
亥時,子時,丑時,寅時,容軒雙腿發麻,幾欲睡倒在牆根邊,強撐著精神一時一刻地等著,總算盼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出現在北門外。喜不自禁地奔出王宮北門,撲進那人懷中,溫暖如他,哪裡還有比這更安心的地方?
“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顏都沒有說話。
“顏都,我們去哪?”
顏都輕輕擁了他一下,冰涼的唇在他額前一印。
“……對不起。”十足的歉疚,入耳時卻是冰冷刺骨,澆醒了正處於狂熱中的容軒。
“臣,顏都。恭請公子殿下回宮。”
顏都舉劍一禮,北門之中人聲嘈雜,許多侍衛舉著火把走了出來,找得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北宮門通亮一片。
“……你說什麼?”容軒僵直了身子問他,心裡一沉,唇邊的笑也變得僵硬。
顏都看著容軒,臉色一變。
“末將恭請公子殿下回宮。”
“你……”
“軒兒!”容王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容軒死死盯住顏都,顏都卻一直垂著眼沒有看他。他猛地伸手揪住顏都的衣領,眸中滿是恐懼。
“顏都,帶我走,你能從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區區侍衛必然不在話下,求求你,帶我走!”
被容軒猛烈搖晃著的顏都,微微一咽,顫聲道:“末將……恭請殿下,回宮。”
雙臂垂然,容軒回身望了一眼父王,再轉過身來時,看到顏都慌忙隱起的目光。
“呵哈哈哈哈!”目光仍鎖著顏都,容軒笑得慘然。
“這便是你應我的不負。”容軒輕念道,顏都抿了抿嘴,沒有做聲,“顏都,這便是你應我的不負!!!”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眸中戾氣盡顯,轉瞬又變得空洞。
容軒輕笑著轉身,搖搖晃晃地往宮內走去。容王伸手攔他,容軒卻似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撞開父王繼續走著,直到眼前被御花園的圍牆攔住,容軒才抬起失了焦距的雙眼看了看。圍牆之上,鮮嫩圓潤的苦杏果,晃盪得可人。容軒淺淺一笑,望著那果子看得出神。
公子沒有難過,一點都沒有。他只是破了顏將軍從前住的房子的鎖,裡面的東西被他親手盡數毀壞,擺設物件也都送了下人。他只是和好多王宮貴族的公子交好,常常留人聯床夜話。他只是在敏郡主把那支飛燕銀簪送還回來的時候,隨手放置,沒有在意。他只是在容王自覺有錯的時候,笑著說了句,從前是兒臣不懂事罷了。
顏老將軍負荊請罪,朝堂之上議論紛紛,容軒只是笑笑。
一日容軒正在習字,流芡遞茶過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這樣吞吞吐吐的,本公子的字又不好看了麼?”容軒笑著,手下狼毫行雲流水。
“顏將軍……被容王派去景國……他說……他說想見公子一面。”
一筆頓住,墨跡花團似的散開。容軒回過神來,笑著揉起那張紙:“又寫壞了。”
“顏將軍說……初見何地,故人靜候。”
書房中靜靜留下容軒一人,靜得聽見自己的呼吸間正一絲一絲地摻入混亂。幾月的放縱,仍舊是騙不過自己,懷中的銀簪,被擦拭得明亮。痴念一份,盡寄銀簪,如今,也該盡數歸還給你了,顏都。
又是一年繁花似錦,仍是那一襲水藍的衫子,心裡卻知,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容軒。”
“顏將軍。”
顏都一愣,臉上苦笑著,伸出的手訕訕收回。容軒將飛燕銀簪交至他手,顏都望著那枚冰涼的簪子,心如刀絞。
“此去艱險,還望顏將軍多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