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耀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累的樣子。
“總經理,總經理夫人電話找你。”秘書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
他眉眼一鎖,語調平板說:“告訴她我不在。”
“可是,總經理夫人已經打了好幾次電話……”
“我的話你聽不懂嗎?告訴她我不在。”他不耐煩地打斷秘書的話。
秘書襟聲了,不敢再羅煉,辦公室又恢復一片死寂。他往後一仰,重重靠在椅子上,一邊鬆開領帶。結婚後他老是有種窒息的感覺──不,更早以前,從他得到他父親第一次的稱讚開始,他就老覺得呼吸不過來,像被什麼焰住脖子似。
他轉頭望向窗外。霞光正從遠處的天空溢來。夕陽嗎?他籲口氣。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夕陽,看到那種澄紫色的天空。
不知過了多久,暮色慢慢要變藍。大樓外。那低低矮矮的人間,亮起了一盞盞的明燈。夜氣如煙,透明得彷彿帶一點寒沁。他起身走到落地玻璃牆前。眼目下的人間。趕起伏伏,挺有夜歸的人。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反反覆覆;人與人是那樣的不相干。每個人註定都是孤獨。
又不在了。
柯倩妮放下電話,美麗的容顏不禁有幾分哀怨。
一星期以來,楊耀每天天一亮就出門,晚上則不過半夜不回家,夫妻間別說談話連見個面都比登天還困難。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公司找他,不是外出就是開會中,她盼啊盼,就是盼不到他一通回電。
楊耀這麼的冷淡,讓她不禁想念起楊照的溫柔。以前,只要她感到寂寞,楊照隨時都會放下他手邊的事情,再忙再累,時間再晚也會趕到她身旁,細心呵護她柔弱的情感。她是那樣的嬌嫩,理所當然需要小心的呵護。但楊耀的態度,卻像完成了件任務似,任務一完,就將她擱在一旁,再也不聞不問。
這讓她受不了,覺得是那般地委屈。女人像花朵,需要被小心地捧在手心上呵護,不斷地噓寒問暖。楊耀太冷淡了。她每天獨守空閨,感覺好無依。
甚至,她有一絲後悔沒有和楊照一起去義大利。她多想浪漫地漫步在充滿異國風味的街道上,確切感受義大利熱情的陽光,優雅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慢慢地啜飲充滿義大利風味的香醇咖啡。她還想去威尼斯坐渡船,去佛羅倫斯看落日;還有米蘭的時裝,那不勒斯美麗湛藍的地中海岸。
但她什麼都無法做,每天都是孤單的一個人。她多想有人陪伴,有人可以讓她依偎。
“倩妮,倩妮。”楊太太敲門進房,打扮得很整齊,像是準備出門。
“你要出門嗎?媽。”柯倩妮勉強打起精神。
“欸。馬太太她們邀我去打牌,不去不好意思。”楊太太態度顯得很輕鬆。丈夫和兒子們搬出丟的搬出去,工作忙的工作忙。沒人有空理她;到她這個年紀,也只有自己找些事情做打發時間。她交代說:“我會晚一點才回來,不在家裡吃飯了。”
“我知道了。”
楊太太看看柯倩妮,似乎覺得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過意不去,體諒說:“你如果覺得無聊的話,可以找個朋友一起逛逛街,別老是悶在家裡。”停頓一下,按著說:“阿耀這陣子工作比較忙,不能常陪你,你要體諒一些。等過些時候,他工作比較不緊了,我會讓他好好補償你。”
“沒關係的,媽,工作比較重要嘛。”柯倩妮勉強堆著笑。婆婆都這麼說了,她心裡即使幽怨,也不能說。
“那我走了。”楊太太看她那麼懂事。稱心地拍拍她的手。
“媽慢走。”
柯倩妮一臉心滿意足,帶著笑容,送楊太太出門。可楊太太車子一跑遠,她臉上的笑容和滿足立刻製成碎片嘩啦的掉下來,幽怨的表情寫滿了寂寞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