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哄孩子似的, 語氣溫柔地一塌糊塗:「沒事了明煦,起來, 沒人會笑話你。」
明煦的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胳膊,真的感覺沒臉見她了。
李嬸把輪椅推了過來,桑枝用力扶他,他終於動了動。
李嬸也上來幫忙,兩個人才將明煦扶到了輪椅上, 他的衣服上都是泥濘, 當然桑枝的衣服上也是。
空蕩蕩的褲腿, 像永世的魔咒, 不斷嘲諷著他的不堪。
他平靜下來了,沒有理會桑枝, 手上的血和泥混合,兀自轉動輪椅往回走。
桑枝在後面跟上, 小米撿起了桑枝丟在地上的禮物, 袋子上也被泥水弄髒了。
僕人幫明煦推輪椅,把他推上了臺階, 他頭也不回地往書房走去。
途中好像磕到了哪裡, 但也沒人說了。
桑枝進了門, 看著他進了書房將門關了起來。
沒有人說話, 也不會有人說話。
桑枝的衣服也髒了,剛才為了抱明煦,她也摔地不輕,膝蓋和胳膊都疼。
她耐心地等著明煦出來,可是明煦再也沒出來。
桑枝去敲書房的門。
敲了半天,明煦在裡面沒回應。
桑枝嘆息一聲,喚他的名字:「明煦。」
明煦很痛苦,這份痛苦在桑枝到來時被無限地放大了。
他最不想讓桑枝看到一面,全部暴露在她面前。
這雙殘廢了的腿,她全看到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桑枝,更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辦。
他坐在輪椅上,胸膛不斷地起伏著,他知道桑枝在門外。
他想趕她走,可是又捨不得。
最後也只能忍著疼痛,裝上假肢,去給她開門。
明煦終於開門了,他的神色看起來冷靜不少,但他沒有看桑枝一眼。
他走向了浴室,沒跟桑枝打招呼。
桑枝就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確實想過無數種重逢的場景,明煦會寵溺次張開懷抱抱住她,然後跟她說很想她的話,唯獨沒想過是這樣的場景下重逢。
她滿心歡喜地奔赴他,卻看到了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樣子。
明煦這人自尊心多強啊,內心多敏感啊,怎麼會願意讓她看到他那個樣子呢。
可桑枝真的不在乎啊,她真沒覺得這有什麼,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使他努力地將所有的不堪和醜陋都藏起來了,可桑枝就是知道。
知道的情況下,才選擇奔赴。
她真的不在乎明煦是否健全。
她不在乎,明煦在乎。
他本就因為自己比別人少了一雙腿而自慚形穢,甚至覺得未來有一天,桑枝也會拋下這樣的自己,他儘量地珍惜著和桑枝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怕自己的這個醜樣嚇到她。
可還是嚇到了。
他洗了個澡,用涼水把身上澆透,冷靜了下來。
他的情緒失控了,他果然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桑枝還在外面吧,她還沒走。
她竟然還沒走。
明煦胸口的錐痛一遍遍襲來,看到他那個樣子,桑枝竟然還有勇氣上來抱他,親他。
他都覺得好噁心啊,嘴裡還有血,她都一點不嫌棄的。
桑枝……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為什麼總讓他這樣破防,一次又一次。
明煦洗了二十多分鐘的澡,仲春的天氣並不溫暖,他用涼水一遍遍麻痺自己。
關了花灑,他聽到外面桑枝和李嬸的對話。
李嬸說:「少奶奶,換身衣服吧?」
桑枝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