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曲膝應了,後退了幾步,垂手站定了,琉璃扶著李青慢慢往內院走去,李青悠然嘆息著,低低的感慨道:
“都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可至少沒什麼好算計的,還有份真心在,這富貴人家的夫妻,哪裡有什麼真心真情?萬事利字當頭,唉!”
琉璃沉默了一會兒,才笑著寬解道:
“夫人凡事想得太多,也想得太明白了些,你總說的那個‘難得糊塗’,夫人也要多糊塗些才行,萬事都想明白了、看穿了,那就不就能得道成神去了?”
李青轉過頭,看著琉璃,輕輕笑了起來:
“琉璃比我明白。”
晶碧館裡,正午時分,陽光白花花的照下來,其其格穿著蓮青縐紗寬袖過膝長衫,月白色素煙羅長裙,衣角袖邊都綴著無數小小的鈴鐺,頭上頂著只瓷碗,碗裡盛著小半碗水,正中規中矩的站在院子一頭,剛抬腳,裙角的鈴鐺就聲音清脆的響了起來,兩個婆子一左一右站在其其格旁邊,揮著手裡的戒尺示意她回去,其其格眼睛紅紅的,退了半步,兩隻手自然垂在身邊,腰背直起,下頜略低下些,垂著眼簾,規規矩矩的站好,兩個婆子仔細的前後左右檢視著,半晌才滿意的點點頭,示意其其格往前走,其其格小心的抬腳,走了一步,綴在長衫角上的鈴鐺又響了起來,婆子止住其其格,示意她回來再重新走過。
其其格眼淚又湧了出來,從早上到現在,她一趟也沒能走下來!從搬到這晶碧館,這兩個婆子就盯著她練站姿,這幾天,她幾乎天天是從黎明站到半夜,昨天,鄭嬤嬤才算點了頭,說她這站姿勉強是過了關,可今天這走路!走到現在,她就沒走出三步過!今天若不走出個單趟來,她們不會讓她歇息哪怕半刻鐘!
其其格猛的伸手取下了頭上的碗,水晃出來,撒在了手上,兩個婆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拖長了聲音,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其其格小姐可要想清楚了,這碗要是砸了,夫人說過了,萬事都不要再提!”
其其格眼淚滾珠般落下來,盯著手裡的碗,哭了一會兒,咬著牙把碗又舉到了頭上,他說話那樣溫文爾雅,他什麼都懂,他那麼聰明,他象朵雲,飄在她的天空裡,無論如何,她都要變成一朵文雅的雲,和他飄到一起去!
旁邊的婆子上前半步,掂起腳又倒了些水在碗裡,其其格紅著眼睛,咬著牙,重新站好,右邊的婆子慢條斯理的訓斥著:
“大家閨秀,講究個文雅嫻靜,喜怒不形於色,姑娘這樣咬牙切齒的,成什麼樣子?!”
其其格垂下眼簾,斂容站好,半晌,婆子才點頭示意她往前走。
傍晚,婆子過來桃花源,仔細的稟報著其其格一天的練習,李青凝神聽完,笑著說道:
“嬤嬤們辛苦了,這些日子都不能絲毫懈怠了。”
婆子恭敬的答應了,告了退出去了。
李青斜靠在大靠枕上,慢慢喝著茶,這其其格,竟堅持到今天了!萬事開頭難,她既能堅持到今天,說不定真能堅持到底,這魚頭,只怕她是拆定了,唉,其其格這樣自然爽直的性子,真嫁進袁家,循規蹈矩的去做這人情亂如麻的大戶人家的長媳,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鄭嬤嬤端坐在前院回事廳,慢慢喝著茶,蘇泰坐在鄭嬤嬤前面的椅子上,上身不停的挪動著,臉上閃過絲不耐煩,偷偷瞄了眼鄭嬤嬤,心不在焉的聽著管事婆子的稟報:
“……梁大人家七小姐九月初四的喜期,潘家三小姐十月初二的喜期,請蘇泰小姐示下,這添箱禮都照二百六十兩可妥當?”
“嗯!很好。”
蘇泰漫不經心的答道,婆子偷偷看了眼鄭嬤嬤,往後退去,“慢!”
鄭嬤嬤臉色陰沉下來,起身走到蘇泰身邊,盯著蘇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