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匠人,這刀收不收?”
兵器鋪子的生意看起來還不錯,掛了滿牆的刀,後面的鐵匠正在打鐵,沒理他又敲了幾錘,這才把刀坯丟到一邊,撒了鼓風繩走過來。
“將爺這刀少見啊!”
“青海韃子的,上邊有銀,收不收?”
“收。”
鐵匠抽刀看了看,又抬頭看來馬科一眼:“六百。”
馬科皺起眉頭:“六百?”
他尋思這刀能賣二十兩就頂天了,這鐵匠腦子被炭窯燒壞了?
“對,值錢六百,用萬曆通寶,平錢給你六百,要是折二的可以給你四百五十枚。”
“四百五,還是折二的錢?”
馬科抬手就把刀收了回來:“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都沒瘋,將爺息怒。”
鐵匠看上去也很無奈:“刀是好刀,值的比這個多,但如今榆林啥光景,當鋪都關張了,真不是小人心眼壞,實在是隻能出得起這點錢。”
“這年景還能把刀賣誰啊?我這麼多刀壓在手裡,都付了定金,做好了沒人來取。”
鐵匠指向掛了滿牆的兵器道:“將爺要是有錢,不妨看看,小店裡的刀如今正便宜,看上哪柄,二百個錢我就給你。”
馬科很生氣,氣得光撓頭,腹部又如雷鳴般炸響,他實在撐不住了。
“四百錢,我把這刀押在你這,一月之內我拿六百錢來贖,行不行?我叫馬科,以前是把總。”
嚯,你就是馬科啊!
鐵匠仔細看了看馬科,嗯,很年輕,跟傳聞中很像。
據說是李卑征討延安劉獅子時僅以身免的將官。
倒是榆林名人。
鐵匠想了想,笑道:“原來是馬將軍,將軍覺得這樣行不行,這口刀押在小店,我給將軍支四百錢,若有客主看上了刀,四兩,超過四兩銀子我就把它賣了。”
“將軍再來,給將軍三兩;如果沒人看上,將軍就還拿四百錢贖走即可。”
鐵匠說完,對馬科拱了拱手:“只是將來年景好了,將軍可別忘了小店就行。”
面對鐵匠的善意,他看向掌中的刀,目光露出幾分不捨。
只是腹中飢餓實在難忍,馬科咬牙道:“好,就依你所說。”
四百枚萬曆通寶被馬科扯了塊布包裹,儘管沒了老兵器,可懷揣三斤鉅款卻能暫壓腹中飢餓。
他盤算著,這四百錢加上兵糧,怎麼著還撐不到八月呢?
有了錢,人的底氣就足了。
馬科一路走向城中得勝樓,他要吃上一碗羊肉面,再弄上四個綏德油旋。
媽的打從過年就沒吃飽過,今天說什麼也要好好吃一頓。
路過米糧鋪子,街對面十幾個穿破鴛鴦襖的老兵蹲在牆根曬太陽,還有人看著糧鋪對空氣做出吃麵的動作。
馬科覺得他們不像老兵,他們像乞丐。
可他的視角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盛氣凌人,長達半年忍飢挨餓讓他十分清楚,衣食無著的老兵對饑荒束手無策。
鋪子掌櫃看向他們的眼神尤其鄙夷,起身懶洋洋地把店鋪牌子翻了翻。
鬥米,七錢。
進了酒樓,環境卻大不相同。
此時並非飯點兒,但閒來無事飲酒的秀才武生卻不少,人聲鼎沸,他們交談見聞,時不時摻雜兩句對時局的痛心疾首。
馬科對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以前他也這樣,認為朝廷是短時間出現了問題,罪責在於叛亂的暴民逃兵,是他們讓局勢變壞。
仍然堅守崗位的軍士,只要再忍一忍,就能看到事情轉機。
一個個表現得胸懷天下。
現在馬科知道了,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