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佳撿起書——原來是舊書。應該是從高年級的同學那兒借的,才需要包書皮掩蓋一下——黎曼佳笑笑,意味深長地把書慢慢地放回管絃的書桌上:“你的學費。”
“那個……我……”
管絃正低著頭,緊咬嘴唇不知該如何啟齒,就在這時,站在教室後門正用鏡子監視著走廊為大家放風的同學,突然看見鏡子裡出現班主任從走廊盡頭走來的身影,立即警報:“班主任來啦!”
大家紛紛或噤聲、或趕忙回到座位坐好,班主任很快就走進了教室,黎曼佳來到班主任面前:“全班除了管絃之外,學費都交了。”
班主任接過錢,順帶解釋了句:“管絃已經跟我說了會晚點交學費。好了,你也回座位吧。”
黎曼佳坐回自己的座位,路過管絃的座位時,以只有管絃能聽見的聲音笑道:“用得起這麼貴的隨身聽,卻連學費都交不起……”
一句如此輕描淡寫的話就令管絃羞愧得抬不起頭來。
放學鈴響了,黃昏特有的暖黃色光線下,學生們三三兩兩地結伴走出校門,管絃也隨著放學的人流走出校門,可剛出校門,就被等在外頭的管超攔住:“錢給我帶來沒有?”
管絃咬著牙惡狠狠地瞪他。
管超也不管那麼多了,猛地拽過她的書包,管絃尖叫:“你幹什麼!”
管超卻不管不顧,當著很多學生的面,在書包裡翻找了半天,可惜最後還是一無所獲。管超惱怒地將書包扔在一邊,轉而去搜管絃的衣兜,好歹從兜裡掏出了二十塊。
拿到錢的管超轉身就要跑走,管絃趕忙追上,拉住管超的袖子,氣憤地瞪他:“學費讓你拿走了,媽都沒怪你,這是她給我的飯錢,你得給我留下!”
管超不耐煩地甩開她,管絃直接一崴腳坐在了地上,望一眼管超逃走的方向,目光中漸漸堆積起滿滿的憤恨。
可這一切都已於事無補,管超早就跑得沒了蹤影,她和嚴晟臣約好在校門口見的,管絃怕被嚴晟臣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只能在周圍同學詫異的眼光下,紅著臉蹲起身來,去撿掉落在地的課本和書包。
不一會兒,嚴晟臣推著腳踏車走出了校門,見管絃正笑著等他,他臉上也揚起一絲笑意,可他走近後,一低頭就看見了管絃胳膊上的擦傷:“怎麼回事?”
管絃目光閃爍了一下,笑容也有點僵了:“呃……不小心摔了一跤。”
管絃把手背到身後比了箇中指繞住食指的手勢,還沒比完就被嚴晟臣捉住了手:“你每次撒謊又忍不住心虛的時候就喜歡比這個手勢,說吧,到底怎麼了?”
……曾經的管絃一直以為交不起學費已經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了,可生活最終教會了她,更不幸的事往往還等在後頭。
比如,嚴晟臣對她說的那句:“管絃,我……爸媽決定移民了。”
管絃還記得嚴晟臣離開後的第三個秋天,她一個人坐在他們曾經最愛的那棵梧桐樹下,她身後,枯黃的梧桐樹葉紛紛落下,她在心裡一遍遍呼喚著:嚴晟臣……嚴晟臣……可是都沒有迴音。
又比如明天陪母親去做透析,一定又會被催問:“你們在醫院的押金都快扣完了,什麼時候續費啊?”
管絃被催繳費用的護工的臉給嚇醒了。睜開眼睛呆呆地看了會兒天花板,突然,她緊張地坐起來,要去拿床頭櫃上的鬧鐘,她可不想陪母親透析還遲到。
床頭櫃上卻沒有鬧鐘。不僅沒有鬧鐘,連那床頭櫃都是厚重的實木材質,而不是她家的那個三合板材質的。“醒了?”有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管絃驀地一驚。放眼望去,只見徐子堯就坐在床尾不遠處的吊椅上,好整以暇地等著她。管絃第一反應就是低頭瞅瞅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換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