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兩個月前,朝廷陳兵蘭州,李天俞剛給朝廷交了一千五百石秋糧的土司稅,這會劉向禹來找他要糧,李天俞有,但不想給、又沒辦法不給,所以必須讓劉向禹等等。
靠一點等待,稍稍降低他的期待。
畢竟能少給一點算一點。
劉老爺一點都不著急,這趟他勢在必得,進了東伯府,聽說要讓他進書房等著,笑眯眯應下:“老夫兩日都過來了,不差這一會。”
隨後便跟著僕役進書房端坐,還有閒情逸致站在窗邊看向東伯府的亭臺樓閣,這座土司府比他給兒子修的元帥府看上去更有審美。
而在與書房間隔百餘步的後堂內室裡,李天俞張開手臂站在一面銅鏡之前,婢女往來走動,一件件衣物便穿在身上。
這面銅鏡是李天俞的寶貝,是一面漢代的透光鏡,不同於近時鑄鏡使用的翻砂法鑄鏡,採用古老且成本高昂的範鑄法鑄造,質量極佳,鏡面使錫汞擦過、由白氈細細打磨開鏡,而且由於鏡面磨得極薄,銅鑄薄厚不均,光線打在鏡面,能把背後的花紋映在牆上。
只不過此時銅鏡的主人無心欣賞鏡面透光的奇異景象,只顧著對照銅鏡自言自語,滿腦子都是如何推脫叫苦。
不過片刻,僕役捧著一位黃銅蛋鍾至門前道:“達達,到時間了。”
李天俞的爺爺是青海第一位武進士,在萬曆朝先為錦衣衛南鎮撫司僉事,後執掌東司房,這顆黃銅蛋鍾屬於早期西洋鍾,是當時皇帝供物的仿製品,只有一根針,計時也不太準確,但作為賞賜有極高的價值。
聽見僕人的話,李天俞深吸口氣,心說:該來的躲不過。
這便撫平襟袍褶皺,邁步出室,走向風雨連廊。
他步態不緊不慢,直到臨近書房,這才快走上幾步,不等守在外面的僕役開門,便徑自推門進去,掛著熱烈笑容上前拜倒:“哎喲太爺親自到訪,可是折煞後生晚輩,怎不派人通報一聲,晚生自去西寧城聆聽教誨啊!”
太爺是尊稱,一般用於稱呼別人的父親,也會當作一地父母官的尊稱。
劉向禹心知這位土司的熱情全是裝出來的,心裡頭恐怕恨不得把他掃出去呢,也就沒起身,輕輕磕磕菸斗吧嗒了一口,嗤笑一聲道:“李將軍言重了,老夫聽犬子說起,將軍自從南邊打起仗來,就再沒去過西寧衛了。”
李天俞嘿嘿笑著起身,心說西寧衛認人不認印,我去那兒幹嘛?要不是你家好兒子把西寧衛權柄盡奪,我把西寧衛指揮使的椅子坐塌了都不挪屁股。
對這種心知肚明的事,李天俞也沒回答,起身端著茶壺在桌上給劉老爺斟滿一杯,這才問道:“太爺今日前來,莫非是西寧出什麼事了?”
“李將軍不必跟老夫客套,劉某不是惡客,還請坐下屏退從人,細細聊聊。”
李天俞從善如流,將書房的僕役婢女屏退,坐下仍是滿面熱心:“太爺請說。”
劉向禹熄了菸斗,正色道:“自從海虜作亂,湧入西寧人口甚多,如今缺了糧食想必李將軍也知道,劉某此來就為這事。”
“嗨,太爺就為這事?”
“這事……”
李天俞作態沉思片刻,彷彿下定決心,起身抱拳道:“我李氏世代效忠朝廷,西邊有事本不該管,但今日太爺親自前來,後生晚輩不能失了禮數,不過剛給朝廷交了稅糧,這樣,五百石淨面,一月之內運入西寧。”
劉向禹沒說話,只是目光定定看著李天俞,面上毫無波動,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
李天俞抱著的手緩緩放下,嘆口氣道:“西寧土司十餘家,元帥府缺了糧,太爺不能光逮著我要吧?”
“河湟三萬戶,李姓據其半,西寧糧價皆由李將軍一言而決。”劉向禹翻翻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