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娃娃絲毫不詫異陌生人的到來,對於突然出現的單九沒有半點防備之意。啪嗒啪嗒腳丫子踩水的聲音並未驚動他,他只是側了側身子,扭頭向單九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轉過頭,繼續看著自己的雙手。
單九走了過去,在他的身邊蹲下來:「你在看什麼?」
大頭娃娃緩緩張開自己的兩隻手,手心裡赫然是一碰土。黑色的土壤之中,正顫顫巍巍地長出一顆芽。不知是什麼植物的新芽,嫩綠嫩綠的,在頭頂開了兩瓣葉子。
他毫無芥蒂地伸到單九的面前,給她看,眼中閃爍著亮眼的光。
單九一愣,詫異地盯著這捧土和綠芽。
她看了許久,許久,後知後覺地明白他的意思:「……你想養活它?」
男孩兒不知是不會說話還是不想說話,他收回了手,依舊小心翼翼地捧著。
明明沒什麼表示,但單九又一次看懂了。他在難過,或者說,他在替這棵小生命難過。單九抿了抿唇角,又問:「……你在難過這裡沒有供這棵植物生長的土壤?」
男孩兒明顯有些詫異了。
他有些驚奇單九的讀心,竟然能夠猜透他的想法。許久,他才點了頭,終於開了口。聲音清涼又小,細聲細語的:「我希望它活下來。」
「那沒有土怎麼辦?」這裡雖然很美,天很藍,水很清,風很溫柔,雲也很美。但是這裡只有天和水,雲和風,沒有植物,沒有土壤。單九看著他枯瘦如柴的小身板,心中無限的心酸。
「這裡甚至沒有地讓它紮根。」
「有的。」男孩兒抬起頭,輕聲細語卻不發肯定。
「哪裡?」單九蹲在他身邊,白嫩嫩的腳丫子踩在水中白得晃眼。
男孩兒沒說話,只是低下頭,固執地舉著自己手中的一捧土。
許久許久,單九翕了翕嘴角,啞著嗓子問道:「……你該不會想就用手裡這一捧土讓它活下來吧?植物離開了泥土不能生長,這裡到處都是誰,難道你想就這麼捧著??」
「沒關係,」男孩兒嘴角微微地翹起,很溫柔的樣子,「我可以坐在這裡,等它活下來。」
單九心口劇烈一震,喉嚨裡彷彿被塞了一團棉花,話不出話來。
她怔怔地看著理所當然說出痴話的孩子,為他臉上的平靜感到不可思議。這個孩子跟一般的孩子可不同,這是個生而知之的神胎。顯然,他清楚地知道一棵植物生長需要多久,更清楚地知道一棵植物從生到死又需要多久。
「……你知道這需要很久很久對吧?」
「知道。」
「不覺得累嗎?」
小孩兒歪了歪腦袋,沒說話。顯然,他不在意。
單九:「……」
但就算知道這些,他依舊願意等它活下來。
單九沉默許久,突然問了一句:「周輯,你憎惡那些欺辱你的人嗎……」
男孩驟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身體劇烈地震動了。
顯然,過去的五年裡,不,應該說是四年,從他誕生至今,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他們一直叫他怪胎,叫他掃帚星,叫他去死……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平靜的睫羽顫抖了起來。
「嗯。」
「你怎會……」
「我就是知道。」單九喉嚨裡低低的聲音,她慢吞吞道:「你叫周輯,字子御。」
周輯的眼睛不知不覺地紅了。
過了好久他才歪了歪腦袋,蠟黃的小臉上一臉羞澀:「從出生起就沒有人喚我名諱,第一次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