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也是親生骨肉的庶幼子……卓芳禮心中天人交戰,怎麼也不能按著衝動跪到榻前失聲痛哭的懺悔。
若是就他一個人,他不會在乎承擔逆子的罪名,可他有妻有女有兒有孫……
——像勾著一根弦,勾到最緊的時候才放開,胡老太醫捋須半晌,終於道:“老夫人,君侯畢竟年事已高,此番怒極攻心,極為兇險……”頓了頓,“老夫不能保證什麼,除非君侯在三日內醒來,否則……恐怕……”他搖了搖頭,拱手道,“老夫學藝不精,或者老夫人可以請閔太醫等幾位如今供職於太醫院的太醫來看看。”
胡老太醫本來就是太醫院裡醫術最拔尖的幾位太醫之一,不然卓家怎麼會長年只尋他問診?更何況胡老太醫為敏平侯請脈數十年,對敏平侯的身體瞭解,遠勝其他太醫,如果他知不好,臨時請了其他太醫來,亦是效果微弱,沈氏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勉強道:“多謝胡老太醫了,這藥……”
“這藥有幾道十分生僻,恐怕尋常藥鋪都未存著,好在寒舍中有所預備,還是老夫去抓了熬好,再送來罷。”胡老太醫忙道。
聽說他要親自熬藥,眾人原本還存了指望敏平侯三日之內醒來的那線希望不禁一弱——如胡老太醫這樣的資歷,自矜身份高於尋常的大夫,輕易是不肯放低了身段去親自抓藥熬藥的,他這樣親力親為,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不想外傳了方子;第二種,就是病人情勢不好,為了表示盡心盡力,也為了暗示家眷儘早商議,故意避開。
醫者在士農工商這四階裡屬於工,而卓家乃是堂堂侯府,即使子孫平庸,憑著侯府的底子,至少這幾代也不至於走醫路自降門楣、辱沒祖宗,何況胡老太醫醫術雖然高明,但也沒高明到名滿天下、或者有什麼稀世良方的地步,卓家當然不會去覬覦胡老太醫的方子。
那麼胡老太醫要親力親為意味著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內室死寂了一息,沈氏看向沈姑姑,啞聲道:“你陪胡老太醫走一趟。”
沈姑姑與胡老太醫走後,沈氏覺得有片刻的虛脫,但她看到卓芳甸時,這種虛脫卻迅速被強行擯棄,無論如何,為了她至今不懂事的五郎,也為了懂事卻遺憾生為女兒身、且至今沒有定親的幼女,她不能這樣聽天由命,坐以待斃。
迅速剛強起來的沈氏掃了眼兩個繼子,沉聲道:“二孃你留在這裡伺候你父親,至於大郎和四郎,出去說話罷,也叫外頭知道下你們父親如今的情況,再者,我也要問一問,是誰如此大逆不道、生生將你們父親氣成了這個樣子!”
她聲音中滿含著背水一戰的瘋狂,卓芳純似有所感,下意識的看了看卓芳禮,卻見卓芳禮臉色慘白如死,神色變幻難定,卓芳純心頭一沉,兄弟兩個卻是頭一次在敏平侯不能干預的場合沒有反駁沈氏的話。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背水之戰(上)
到了外堂,卓家五房人已經齊至,連卓知潤、丁氏也不例外,雖然乍聞訊息就倉促趕來,還穿著極豔麗的新婚裝束,但丁氏頭上最打眼的幾件釵環卻都摘了去,只留了中規中矩的幾件,料想是路上去掉的。
為怕吵了裡頭,是以每個人都只帶了一名侍者進來,餘人留在庭院裡,即使如此,也將偌大的廳中擠得一片熙熙攘攘。
眾人裡,被遊氏緊緊攜了手的卓昭節面色蒼白如紙,親眼目睹了敏平侯被氣暈的卓昭質、卓昭粹也神色倉皇,但最惶恐的卻還不是他們,是丁氏。
丁氏昨日才過門,今兒個丈夫的祖父敏平侯就病倒了,夫家但凡刻薄一點,都要說新婦帶了厄運進門!想到此處,丁氏整個人都哆嗦起來,被陪嫁的乳母扶了一把才勉強站住,屋子裡好幾口冰缸放著,也不能止住她額上密佈的汗珠不斷滲透出來。
見到沈氏出來,眾人都是一肅,丁氏的心都快跳到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