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代的夥伴。曾經那些豪情萬丈的洪荒往事,除了這個老者,吾輩已經無人可閒話。
“那玉帝可曾熟識這張臉?”吾輩仰頭,直直看向金玉寶座,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聲,這是孤注一擲,吾輩再無他法。陸臻立在一旁偏頭望著這邊,眼神漠然得可怕,好像在看一個笑話,白衣的鴻鈞安安靜靜立在他旁邊,嘴角幾不可見的勾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等待回答的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高高的金玉寶座上,白鬚的老者終於抿嘴,微微搖了搖頭,那瞬間,吾輩便明白了,不可說。
佛曰,不可說。就像那隻猴子逃出了五指山,最終還是沒能逃出緊箍咒。你猜,如果故事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呢?如果那兩隻一模一樣在玉帝面前纏鬥的猴子,其實是假的殺死了真的,後來西天取經的是假的,封為鬥神的也是假的,慢慢的,那隻假的便成了真的。結局依然可以很完滿。
其實你們不知道,那隻真正的猴子,已經早早死在故事的中途了。
吾輩望著冰冷冷的宮殿,只覺得人心深的可怕,空曠的胸腔開始沸騰,劈手便揮向鴻鈞,夾帶凜冽的風聲,“吾輩何德何能,讓你們這般費盡心思設計!好,好,這個世道不需要吾輩了,那吾輩今日死了便是,要死,也要死得乾淨,絕不留後患!”
劈向鴻鈞的力道吾輩用了十成十,被陸臻屈指一把擋回來,吾輩便生生受了十成十,一口血堵在喉嚨,吾輩硬是嚥了下去,厲聲開口,“陸臻,你不信我?你寧願信一張臉,也不願信我?”
陸臻望著吾輩的眼睛,琉璃嫣紅的眸子一如降魔塔初逢,他袖子抬了抬,似乎想幫吾輩擦去嘴角溢位的血跡,但終於還是無動於衷搖了搖頭,護在鴻鈞身前。
“住手!凌霄寶殿豈能容爾等這般不敬!”玉帝低沉的聲音帶著威儀的怒氣,“你們也都算是仙魔界頗為傑出的一輩,如今為此等私情在此大打出手,成何體統!今日就到此為止,鴻鈞啊,你初出塔,想來靈力損耗嚴重,也需要靜養,還是莫要理閒雜旁人的這些胡鬧。”話罷便甩袖步入屏風,頓時滿室寂寂。
吾輩似乎又開始有了睏意,陸臻轉頭看了吾輩半響,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轉身與鴻鈞慢慢並行至門口,身影頓了頓,只是冷聲,
“冥府,你不用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鳳闕的故事是《青蓮紀》裡滴~~
☆、磨盤
推開門找到鳳闕的時候,吾輩已累極。鋪天蓋地的睏意和方才吞的血在胃裡翻湧,造成一種奇異的錯覺,吾輩其實此刻已經逝去,死後的屍體化作綿延山脈,橫亙萬里,天地是一片寂寞的白色,陸臻沒有為吾輩哭。
“你認識我,對不對?”吾輩彎腰喘著粗氣扶門框,“方才在御池邊,你就認出我了,是不是?我們見過。”最後那句,不是問句。
“晚輩以為上神你不記得我呢。”鳳闕描畫丹青的筆便擱下了,抬頭看著吾輩鳳眼彎彎的笑,“洪荒之初的春華宴上,我曾有幸一睹鴻鈞老祖您的風姿,哦,那時我不過還是剛剛破殼的雛鳥,將將學會化成人形,猶豫了半天到底沒好意思上前給您打聲招呼。”
洪荒之初的春華宴是開天闢地後第一次正式的封神會,最原始的生靈和神佛便由此有了名號,那時的鳳闕還是隻虎頭虎腦初生的鳳凰,天生便是百鳥之王,身份尊貴,自然也受邀參宴。
“那麼,上神您想如何呢?”鳳闕掩上門,五指輕搭上吾輩的脈門,有些無奈得嘆了口氣,“告訴魔尊麼?讓魔尊相信你,真的是鴻鈞,然後呢?”
“你可以陪他一世,還是兩世?再之後呢?”他已經撤回手指,看向吾輩。
“然後我會死,徹徹底底,融於天地,一如我的來處。”吾輩淺聲,抬頭便對上鳳闕清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