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翻了翻眼皮,只覺得世風日下,這些人無聊的緊。
其實吾輩並沒有傳聞中那麼誇張的榮寵,卻還是能一眼分辨出陸臻對吾輩的上心。從凡間回來後已過了數月,陸臻閒下來的時候喜歡帶吾輩去屋後的彼岸花海常坐,他說這裡便是他第一次看見鴻鈞的地方,明明是很尊貴的上神,卻沒有一點架子。沒事喜歡跑來冥界找嘉禾下棋,棋品卻比嘉禾還差,輸了也死不認賬,臨走還要揣上一壺上好的黃泉酒。有時嘉禾不在,鴻鈞便會在這彼岸花海里蹲下來發一會呆,那時陸臻覺得,看著那麼熱鬧活泛的一個人,原來也會有心事。
他講這些的時候吾輩就靠在他身邊,靜靜的聽,好像在聽另一個人。陸臻的手慢慢撫過吾輩銀白色的長髮,再在吾輩下垂的眼角落下清淺的吻。“可是我找不到他了,石生,天上地下我找了這麼些年,他們都說他被關在降魔塔百萬年,早就化成了灰,什麼都不剩了,但我是不信的。”
“他是鴻鈞老祖,是上古尊神,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呢?這世道日漸太平,那些九重天的老東西便忘了當年是誰開天闢地,又是誰在天魔大戰的時候死守南天門,寸步不讓的。”
吾輩有些吃驚,又有些心虛,千萬年前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他竟知道的這樣清楚,好歹他也是魔尊,吾輩現下寄居在這裡,被他知道當年吾輩一鍋端了魔道老巢,害的冥界沒落多年,多少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我一直記得,當年三天三夜不熄不滅的紅蓮浴火裡,他是如何悲憫得普救眾生,即便那一戰魔界慘敗,被天界壓制千百年,我都不曾怪過他。”
即便你被他一劍穿過胸口,冷冷墜入忘川水,從一粒種子開始長起嗎?
吾輩那一瞬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轉頭看他,“你是紅蓮?”
“我是魔尊,重生之前,自然還是魔尊。”
六百萬年的那一戰,太過慘烈,吾輩幾乎都記不真切。天魔大戰,殃及三界,龍神不得不出世護佑凡塵,吾輩披上戰甲與魔尊紅蓮從西天戰到東海,殺得滿目赤紅,其實那一戰沒有孰對孰錯,若魔界不反擊,天界便會全部將其絞殺,天界若無吞併的心思,魔界便會極速擴張勢力,攪得三界不得安生。吾輩只覺得鬧心,女媧消弭前拉著吾輩的手囑託,要護她造出的這些孩子安好,他們也許會犯錯,會做下讓別人也讓自己後悔的事,但這個世間,正因為有了光影交錯,有了人心叵測,有了愛恨離別,才這般多彩,讓她捨不得。
最後女媧說,鴻鈞啊,你就是心太冷,不過這也是好事,記住,要活的長久,切莫動情。
後來吾輩一把劍生生穿過紅蓮的胸口,那個仰身落下去的男人望著吾輩的眼睛,鬆開手裡染血的刀刃,釋然一般笑開。吾輩累極,立在雲端對他淺聲,對不住。
不出門的時候,陸臻會帶著吾輩一同擦拭廳堂的畫像,動作輕柔,點上禪香,吾輩便在一旁安靜煮茶。陸臻喜歡澤蘭的苦,溫度要稍微燙些的翻滾。他有時也帶吾輩去往生橋邊坐一坐,有心願未了的女子哭哭啼啼被鬼差押著不肯投胎,也有喝了孟婆湯歡天喜地趕往下一世的男人,路過垂首等在橋頭衣衫襤褸叫花子般的人時,淺淺望了一眼,便匆匆路過了,陸臻說,那女子已經等在這裡幾百年了,守著一份沒有兌現的諾言,死活不肯投胎,當初跟她舉指結下誓言的男子已經榮華富貴託生了三世,不知喝過幾回孟婆湯,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那女子怎麼可能等得來他。
吾輩聽他說這些的時候,會不知不覺睡著,暖暖的夕陽打在臉上,好似陸臻手指撫過的溫暖觸感。“你這塊石頭也算貼心,但成了氣候終究要走,一個兩個本座都留不住。”
“我心悅魔尊大人,想一直陪在大人身邊,直到你厭煩的那一天。”
陸臻沒有說話,捧著溫熱的澤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