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萬大軍駐紮的山頭,只聞刁斗聲聲(刁斗是古代行軍的用具,夜間用來報時,猶如更鼓。在碰上意外事件時,也可用作警報)和風過處吹得帳篷搖動的沙沙作響聲。千萬盞風燈好像黑夜繁星,忽明忽滅,把荒山點綴得一片絢燦,好像貧家女突然變成了滿身都是珠光寶氣的貴婦。遺憾的是卻沒人欣賞,在營地上穿梭來往的只有輪值守夜的衛兵。
情兵的主帥早已換了人,兒子不行,換了老子。由官拜撫遠大將軍的陝甘總督丁兆庸親自掛帥,接替他的兒子,那個名實不相符的兒子——丁顯武。
但更大的權力則在監軍衛長青手中。衛長青是以御林軍副統領的身分,手持上方寶劍,代表皇帝在作監軍的。
此時衛長青正在他自己的帳幕裡和一個軍官說話。這個軍官來頭也很不小,他有兩重身分,一重身分是保定武學世家楊家六陽手的衣缽傳人;一重身分是大內一等衛士。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楊炎的父親楊牧。
但這兩個顯赫的人物,此時正在相對嘆氣。
清兵圍攻魯特安旗已經有一個月了,雖然佔據了四面山頭,且業已兵臨城下,把這座回疆的名城圍困得水洩不通,但兀是未能攻下。
衛長青嘆口氣道:“這座城池其實不能算是很堅固的,城牆不過三丈高而已。想不到這些哈薩克人不但能攻而且擅守,竟然把它變成好像金城湯池了。
“聽說柴達木那股賊人已經傾巢而出,還有幾個部落的援軍也將來到。要是咱們在這幾天未能攻下,恐怕就要背腹受敵了。”
楊牧勉強給他打氣,說道:“回疆那幾個部落的援軍雖然擅於各自為戰,但未經兵法部勒,只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懼。咱們真正的對手只是柴達木那股匪軍,但從柴達木來到此地。要衝破咱們七重防線,談何容易。而且四面山頭都在咱們掌握之中,他們想與城中的守軍會師,最少也得傷亡一半!”
衛長青苦笑道:“你知道他們的主帥是誰?”
楊牧說道:“大概不是冷鐵樵就是蕭志遠吧?”冷蕭二人是柴達木義軍的正副首領,他這一猜自是合乎常理的猜測。但其實他卻是明知猜錯,故意裝作不知的。
衛長青搖頭說道:“你猜錯了,不是冷鐵樵,也不是蕭志遠,是你的對頭孟元超!”
楊牧裝作大吃一驚的模樣,失聲叫道:“哦,是他?”
衛長青鄭重說道:“不錯,是他!他在柴達木雖然只是第五號人物,但說到用兵打仗,比冷鐵樵和蕭志遠都強。冷蕭二人,年紀已老,在匪軍中名位雖高,實權則早已交付與盂元超與宋騰霄這一輩較為年輕的人了。宋騰霄是秀才出身,熟讀兵書,懂得行軍佈陣,當然是個扎手人物;但盂元超善用奇兵,有勇有謀,他的兵法簡直是無師自通,出神入化,比宋騰霄更難對付。咱們的七重防線,只怕也未必攔得住他。”
楊牧唯有苦笑道:“大人未免太過長敵人的志氣,滅自己威風了。孟元超縱然厲害,也未必就有這麼厲害。何況他勞師千里,兵力也遠比咱們薄弱,即使他能夠抵達魯特安旗,咱們以逸待勞,以眾敵寡,也無須懼怕他們。”
衛長青道:“咱們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怕當然是不怕他們的,但添多這股強敵,總是麻煩。”
說至此處,他看了看楊牧,忽地冷冷說道:“你可有令郎的訊息?”
楊牧正是怕他提起此事,訥訥說道:“沒,沒有。”楊炎迴轉天山的訊息,他確實不知,這話倒並非說謊。
衛長青冷冷說道:“你不是差遣令郎去行刺孟元超的嗎?看來你這個寶貝兒子恐怕是非但不聽你的話,反而認賊作父了!”
楊牧自知他目前之所以仍然受到重用,一大半原因就是因為他的上司還在希望能夠透過他而利用他的兒子楊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