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埃瑞西:然而,當心靈感覺到出於自我的懷疑而產生的困惑時,它就處在了由靜至動的面向解蔽的狀態。只不過在缺少動機的情況下,大多數的心靈失去了認識自我的機會。
索瑞亞: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重視懷疑的意義,所以失去了動機。而這又是由於彼岸的我的影響所致,正如你說的,他們是以一個“型”作為自我,從而無法認識自我了。
迪埃瑞西:正是這樣。
索瑞亞:這讓我意識到,與本然的我相對的,也就是受到捉弄的習以為常的我,並不是指作為“這個”的我,而是作為一個“如此”的我,是它讓我遠離了本然的無蔽狀態。它正是那個讓我變為“如此”的“型”,它是一個並非實現為“這個”卻由之展現“如此”的我,即“非我之我”。
在“非我之我”的引導下,我變得越發的不純粹了。我想人性的複雜,或許正是緣於這一點的不和諧吧。
迪埃瑞西:注意到“我”與“非我之我”的對立且統一的微妙關係,才能明白“我是什麼?”欲追問的究竟是什麼。它實際上不是懷疑為自身帶來的困境,也不是心靈為逃避現實的窘迫而營造的幻象,卻是人性無時無刻不在面對的兩難問題。
你會發現,我們在很多問題上,尤其是關涉人性的善惡之時,心靈總是處在兩難抉擇的焦慮中。然而由於對自我缺乏認識,我們時常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陷入自身的疑惑,儘管那感覺如此真實。
索瑞亞:我們沒有意識到是自己將自己推向了兩難的抉擇?
迪埃瑞西:這是人與生俱來的矛盾。這不是緣於人的選擇,卻也是不得不的選擇。
索瑞亞:然而,我們並未意識到自身矛盾的根源,也就無法正視懷疑的意義,從而在懵懂之間面向了兩難的抉擇,又在某種盲從的選擇中使人性變得不自由。
迪埃瑞西:我們無法期望能夠否定人自身的矛盾,因為那是本性,但我們可以試圖透過認識自我,在對兩難性的充分認識中避免盲從,使人性遠離偽善。
索瑞亞:認識自我無異於心靈的處方。可是這必定伴隨著遠離痛苦的痛苦。
迪埃瑞西:懷疑猶如開啟心靈之門的鑰匙,將我們帶向另一種世界。但我們時常不能認識到它是鑰匙,因為寧願將心靈寄託於某種一元的體系。
索瑞亞:當我們厭惡治療的痛苦時,也就放棄了治療痛苦。反而竟以自我欺騙的方式來麻痺自己,以對“非我之我”的知識當作了認識自我。這怎不是一種不自由?
迪埃瑞西: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知識再多也未必有助於認識自我。因為以充沛為宿求的知識,它每一次的變革與進步無非就是繼承與修正,它在沒有發掘根本問題的情況下只是不挺地修補,那麼以此為全部的認識自我無非只是不斷的將錯就錯。
索瑞亞:那麼,我們該怎麼辦?認識自我是否是一種知識?反過來,我們又是否該依據某種知識來認識自我?
迪埃瑞西:當這類問題進入腦海時,我們應當質疑,自己是否已經將錯就錯,從而進入了某種怪圈。
索瑞亞:哦?難道說我們不該這麼問?難道我們不應執著於找尋一個答案?
迪埃瑞西:當我們未清楚是否有答案,是一個答案還是多個答案的時候,執著於追求一個目標,我們很可能是在一廂情願中追逐一個泡影。
索瑞亞:可是,即便沒有明確的目標,我們也應試圖確立一個方向呀,否則當下的理智豈不變得孤單了?它若找不到發揮的出路,將如何認識?
迪埃瑞西:當我們這樣想的時候,既已認定認識自我絕對是一種知識了,而沒有研究它究竟是不是知識。而且,我們的理智習慣於知識的一貫套路,要麼是將錯就錯,要麼就是在不知所措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