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掩飾好神色,淡然自處,“那麼王爺以為本宮要大肆潑醋或是終日以淚洗面才對?皇上不可能只有本宮一人,本宮又何必強求?傷心是這樣過日子,不傷心也是,那又何必要傷心。”我深深看他一眼,“有些事,對王爺也是一樣的。”
玄清的笑容憂傷而無奈,顧左右而言他,“說起灩貴人,你是否還記得從前我應允你看馴獸嬉戲?”
我記得的,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我驀然明白,“你當日所說的馴獸女是葉瀾依?”
他目光清澈如水,大是惋惜,“當日她雖是卑微之身,卻比如今自由自在得多了。”
我心下驀然一酸,道:“你又不是她,怎知她不是自得其樂?”
玄清微微一低頭,寬廣的素袖薄薄拂過朱漆雕花的美人靠,“是否真心快樂,未必只有自己明白。”
我輕輕一笑,凝望滿地如霜似雪的月光。原來並非月光如霜雪清冷,而是望月人的心已然冰凍,哪怕見滿枝梨花嬌豔晴光,也不過以為是冰雪精魂凝結罷了。“如果沒有真心呢,恐怕連奢望快樂也不可得。”我問:“你們認識很久?”
“並不很久,只是她昔年馴獸時為猛獸撲傷,是我請太醫為她醫治的。”他感慨,“若干年前,灩貴人不過一名孤苦少女,卻乃自由之身。如今雖為貴人,卻行動被人虎視眈眈,可見世事多變,並非只有一人困頓其中輾轉不堪。”
我也不作他想,只靜靜回味著他所說“世事多變”四字,心中酸澀不已,如吞了一枚生生的青李子,只道:“月有陰晴圓缺,何況人生百變呢?”
他琥珀色的眼眸被憂愁的白霧覆蓋,“做人尚且不如明月,月亮月月都能圓一回。哪怕七夕牛郎織女一夕一會,也能相對暢談,盡訴相思。”
廊前簷下搖曳著姿態嫋娜的藤蘿溼漉漉的,偶爾有幾滴露水從枝蔓上滑落滴到了頭髮上,鬢髮間似乎也染上了幽幽的藤蘿清香。那種露水的冰涼感覺從肌理滲入心脈,但覺一片薄薄的利刃刺入胸懷,將心割裂成碎。唯低頭看著他與我的影子的交集,悵然想,如若沒有當初種種,我與他或者還是能這般如影隨形的吧。我默然思忖片刻,悄聲道:“也許,做人才是最難最艱辛的事。若有來世,我情願做一陣風,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蕭涼的晚風撩起他耳側垂下的幾縷散發,遠處的歡笑笙歌遠遠地彷彿在塵世的喧囂裡。遠處無數宮院的明熾燈盞灼灼明亮,與夜空中的滿穹繁星互為輝映,星芒與燈光閃耀交接,紫奧城所有的宮殿樓宇都被籠上了一層不真實的華靡氤氳。因著這氤氳的模糊,所處的環境暫時被含糊掉了。我是多麼貪戀和他獨處的時光,那樣寧謐,是我在浮世裡得不到的歡欣。然而,那笙歌陣陣,這繁華宮廷,時時都在提醒我,再也不能這樣和他安安靜靜說話了。
我面對他,儘量以平靜的姿態,羅衣輕拂過地面的聲音似清凌的風,“王爺與本宮若再耽擱,只怕就要驚動皇上了。”
他的目光駐留在我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嬛兒。。。。。。娘娘,你要好生珍重。”
喉頭的哽咽噎得我緩不過氣來,他一直以為這是我和玄凌的孩子。我為了孩子離開他,他卻還肯真心實意對我說這樣的話。
我用力點頭,忍下淚水,“我會。”我仰頭看著他,目光濯然,“清,你也珍重。”
所有的話都不可說,不能說,千言萬語,說得出口的只有一句“珍重”而已。
他頷首,退開兩步,“為避嫌疑,還是我先回去,娘娘過片刻再入席就是。”
我眼見他離開,心中哀鬱之情愈濃。近旁樹影微動,彷彿是誰的身影一閃而過。我心中一慌,急急回頭去看,喚道:“浣碧--”浣碧聞聲急急跑來,我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