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陳晴把餐桌捶出聲,她高昂清脆的咆哮聲穿破牆壁,直達樓道,把孫大力震得眉頭緊皺,太陽穴條件反射地一跳一跳。
他站在家門口的防盜門前,幾度猶豫,掏出鑰匙又塞回口袋,塞回口袋又掏出鑰匙,抖哆嗦嗦間,內門猛地被拽開,是兒子壯壯。
眼見著壯壯準備推開防盜門,拔腿就要往樓下跑,孫大力一掌推向鵬鵬胸口,把他推回家。
壯壯讀初一了,飯沒白吃,個兒一米七五,孫大力四十,只比壯壯高三公分,近年來背駝了,父子二人的生理距離漸趨於無。
因此,若不是壯壯本質上還是乖孩子,一推一搡,孫大力沒有絕對的勝算,把兒子弄回家。
大門二門都鎖上了。
孫大力把隨身帶的帆布袋擱在門口腳凳邊,袋子裡是給岳父陳抗美開的藥。壯壯眼睛瞪得血紅,牙關緊咬,口中呼哧呼哧噴氣,孫大力衝他使個眼色,壯壯帶著沉重的呼吸,轉身進屋。
他視而不見母親陳晴坐在沙發上摟著抱枕,涕淚橫飛,腳下一堆碎瓷片的狼藉,“哐”,壯壯房間的門關了。“道歉!你給我道歉!”前一秒還做受傷玫瑰狀的陳晴,後一秒飛起撲向壯壯房間,在門上亂拍。
“這就是你對媽媽的態度?這就是我春蠶到死絲方盡養大的兒子?這就是我蠟炬成灰淚始幹教出的學生?”陳晴不愧是文科老師,哭得花枝亂顫,口中詩詞不斷,她剛做的新年美甲在門上亂抓,右手無名指手繪的紅色亮片“咔嘣”殘了。
以上是陳晴和孫大力家半年來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確切地說,是一學期來的戲碼,本學期,壯壯上了初中,逃離了小學期間陳晴的高壓監控和管轄,成績越來越差,陳晴越來越瘋。
孫大力一言不發收拾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它們的前身是花瓶。他先用掃帚掃,再拿拖把拖,花瓶裡的水隨著瓶的破裂,濺的滿地都是,粉色月季和滿天星在沙發、地板上你纏著我,我纏著你。他彎著腰清理,背更駝了,他穿著一件灰毛衣,很快被一團玫紅色覆蓋,是陳晴。
她趴在丈夫的背上啜泣著,孫大力不動了,陳晴哭了一會兒,拳頭毫不留情雨點般落到他身上,“爹熊熊一窩,你看你的慫樣,看著兒子欺負我,一聲不吭?”每次陳晴數落壯壯,都要把怨氣往孫大力身上發,孫大力厭煩地把妻子推開,把拖把扔一邊,一腳把沒弄完月季和滿天星往沙發底下踢,他一屁股陷進沙發墊子裡問妻子,“不是考得不錯嗎?說吧,又怎麼了?”陳晴有了控訴的機會,她“咚咚咚”跑到書桌前,把壯壯的成績單扔到孫大力面前,孫大力沒接,成績單輕飄飄飄到還有水漬的地板上,浸了一點溼,陳晴腿一彎,迅速將它撈起,“撲簌簌”抖落著,讓孫大力看,壯壯修改成績的印記。
“78分改成了98分。”“撲簌簌”變成“嘩啦啦”,陳晴抖動的幅度加大了。
“78分也挺好的。”孫大力懶得聽。
“聽說九中重點班的卷子是單出的,難度大。”其實“單出”還是陳晴之前沾沾自喜告訴他的,以示兒子班級的不一樣。
“我恨的是他敢撒謊了!他今天敢撒謊,明天就敢出去詐騙!”陳晴瞪大眼睛看丈夫,不相信如此大錯在孫大力那兒被輕描淡寫。
壯壯衝出來,一把把成績單抓走,陳晴薅著壯壯毛衣的角,拖著不讓走,壯壯回頭去拽,被陳晴揪住不放,他索性把成績單揉成一團扔了,兩手捏住毛衣兩端,往上一提,將毛衣脫了,孫大力實在看不下去,按住兒子的胳膊,“好好跟媽媽說說,為什麼會考得差,為什麼要改成績?”
壯壯沉默了會兒,大喊道:“我本來能考好的,尤老師一會兒來看一下我的卷子,一會兒來拍個照,我能行嗎?我能行嗎?我不改成績,昨天我媽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