紋。其餘三個人身上的尼龍包也和他背的這個一般大小,雖然條紋不同,但同樣都是嶄新的。按理,尼龍包裡面裝的應該是衣物什麼的,但他們身上的尼龍包卻呈現奇怪的形狀,彷彿裡面裝的是硬物一般。
這時,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天依然陰得可怕。我心裡不由“咯噔”一下,整個身體象是掉進了冰窟窿。我想抬起手摸摸那尼龍包裡是什麼,但我的手,卻象有千斤重。
弟弟聽了二叔的話,驚喜地跳起來:“爸爸還活著,我爸爸還活著。”
媽媽卻疑惑地問:“跟你一起來了,在哪裡?”
二叔嘆了一口氣,剛把尼龍包從身上放下來,旁邊忽然傳來響亮的哭聲,彷彿哭也會傳染一般,好多人的哭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我、媽媽以及圍住二叔的親友全都朝旁邊望去,只見和二叔同時回來的三個人己經將尼龍包開啟了,尼龍包裡哪裡是什麼衣物,分時是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骨灰盒。
我再回過頭來時,二叔己經將他的尼龍包開啟了,同樣是一個個四四方方的骨灰盒。我一眼從放在最上面的那個骨灰盒上看到了爸爸的名字,“楊戰良”三個字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悲傷地叫了一聲:“爸爸”,將骨灰盒抱在懷裡,放聲大哭。
爸爸死了,還有我的三舅,我的鄰居,在這次礦難中,我們村和鄰村共有三十八個青壯年男子不幸遇難,年齡最小的22歲,最大的52歲。
二叔四個人之所以倖免於難,是因為二叔他們去得晚,爸爸所在的礦井己經不需要人了,他們就到另一個老闆的煤井裡做事。瓦斯爆炸後,煤礦老闆連夜逃走,訊息一度被有關人員封鎖,致使救助不及時,礦井裡的三十八人全部遇難。
這三十八人,全部是我的父老鄉親!
因為是私人小煤礦,煤礦所在的山頭象這種小煤礦遍地開花。所有的用工手續及安全措施都不完善,至於企業註冊什麼的,更是奢談。所以,煤礦老闆逃走後,人們除了知道他名字叫齊月升、湖南人、未婚,對其他情況一無所知。
偌大的中國,要想憑這一點線索讓警察逮捕逃犯,無異於天方夜譚。何況,就是這一點線索,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齊月升,你不得好死!這句話,被我們無數張嘴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5.
與此同時,我們村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即便是家裡沒有死人的,也都和死去的這三十八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很多人家的門前豎起了白幡,進出村莊的老人、婦女和孩子都哭到聲音嘶啞。
我知道這樣是不合理的,煤礦所在地的相關部門應該有人為此負責。但因為齊月升的逃走,相關部門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頭上了,說他是私自採礦,原本就是非法的。再加上我爸他們又沒和齊月升簽定任何合同,更別提買保險什麼的,所以我們沒有得到一分錢的賠償。就連我爸他們的骨灰盒,還是當於政府出於人道主義給買的。
村中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很多在外面打工的人都回家了,村裡的人似乎在忽然多了起來,但人越多,悲傷的氣氛越是強烈。
幾乎是一夜之間,村子西邊的半山腰上,豎起了一座座的新墳。
媽媽的頭髮短短的三天全白了,十三歲的弟弟也好象懂事了許多。辦完爸爸的喪事,家裡還剩下不到五百塊錢。望著那疊薄薄的錢,我知道我的人生因爸爸的去世徹底改變了。
奇怪的是,我很悲傷,但這悲傷並不是因為無法上大學。儘管那曾經是我夢寐以求的,如果早知道爸爸會死,我寧願連小學都不要上。如果我不上這該死的學,我就會早早出去打工補貼家用,爸爸也許就不會出去挖煤了。
那一刻,我對自己充滿了仇恨,我覺得是我害死了我最親愛的爸爸。
我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