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的人,於是‘一不小心’和大師伯說了不該說的話,就被扔來管理大夥的家書雜物之類的。
山上有弟子要寄家書,或是家裡人發來家書,都是統一交到馬三盛那兒。平時大家不能下山,有什麼是必須要買的,也是交給馬三盛跑腿。他倒是從無怨言,還頗有些樂此不疲。
雨漸漸下大了,一串串的珠簾落在水洗過的青石板路面上,擊起一個又一個的漣漪。
我特意穿了雙鞋底加高的白色錦緞繡花鞋,這樣能防止路面的積水打溼鞋面。月白的荷葉裙襬下,繡鞋不緊不慢的移動著,步伐閒適輕快。
我一面欣賞這雨霧中的天山劍派,一面感受著這雨後撲鼻而來夾著股混泥土味道的清鮮空氣。
雨珠落在傘面上,發出細碎的“叮叮”聲。白色傘面上映著的淺粉色的無窮蓮葉,雨打蓮葉,恍忽間,我好像看到了荷花盛開。
心想,夏天快到了,有機會去看看那“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張玉民站在一顆青松旁,沒有打傘,身上的淺灰色麻布袍子已經溼透,顯然他站在這兒已經很長時間了。
他一臉愁雲,眼睛哀傷,出神的盯著三盛的屋子方向。
道童們都住在空心院。我來到三盛屋外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玉民,你在看什麼?”
張玉民顯然很意外我的出現,身子微愣,半晌才轉過身,只看了我一眼,輕道:“沒什麼。”便轉身走了。
他並不是跑,而是走,雖然在下雨,雖然他腳步微有些凌亂。
他的背挺的很直,儘管那身被雨水打溼的麻布袍子早已經東一塊西一塊的緊貼在他身上。
他很堅強,也很要強,一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
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傷心事……
我似乎很容易被人感染,先前的好心情忽然就變得有些惆悵。直到張玉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我才收回視線。
進到屋內,看到三盛正和兩個小道童嘰嘰喳喳的,不知說些什麼,看到我來,三盛忙迎了過來,嘻皮笑臉,“哎呀呀,紫樨妹妹來了。呀,可把我等著急了,來來來,紫樨妹妹請坐。”一面胡亂收拾出一張椅子,示意我坐。
我笑笑,三盛的地盤,我可不敢隨便坐。
道童都是幾個人住一間屋子,雖然大師伯特意讓他單獨住一間,也是為方便他管理大家的雜物。但他這個人不愛收拾,衣服鞋子,信件雜物,哪裡有空地,就堆在哪裡。上次我來一回,只喝了一杯他倒的水,就害我拉了三天肚子。
三盛將那兩個道童請走,屁顛屁顛的湊到我面前,小眼彎彎,討好道:“紫樨妹妹,呵呵,什麼時候我們再下一盤棋啊?你看今天天氣不錯,不如我們一邊聽雨,一邊下棋。”
我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搖搖頭,吞出兩個字,“沒空。”
馬三盛酷愛下棋。從蕭雲兒那兒聽說我棋藝還行,在拉著我下了一天一夜後,非吵著要拜我為師,被我以亂了輩份拒絕後,就改成得著機會就纏著我下棋。
他有多愛棋,棋品就有多差。悔棋,改棋是常有的事。輸了棋還要死要活的非要贏回來不可,否則,你絕對走不了。
他一臉受傷,“紫樨妹妹——”尾音拖的長長的,竟學著蕭雲兒撒起嬌來。
我從一堆信件中找出屬於自己的,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呀!一般人,受不了。”
他耍賴的將門口堵住,抖動著好似無骨的身子,“不許走……”
我哭笑不得,毫不留情的上前將他推開。三步並作兩步的就出了屋。
除了剛認識那會因為不瞭解會不好意思拒絕。後來,不管他怎麼撒嬌耍賴,我都一律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