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就在這時,他想起了他和亮亮。
──獻給邵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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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間,最後的玫瑰園·貳(1)
文/張佳瑋
按照母親的說法,我第一次看到玫瑰園是我出生後的第十四天。在我出生十四天後,我健壯的母親便迫不及待的下床,摟著我在鎮上巡行,像一隻孔雀展開它的尾羽,驕矜的接受眾人目光的朝拜。經樹蔭剪裁的春天陽光在我的臉上搖擺。母親的腳步踏過香子蘭樹林,踏過鎮上的大道,跨過低矮的籬笆,在鎮中心的玫瑰園旁站住。母親說,那天的陽光明亮溫和,所有的玫瑰花都在園中靜默著,好象經歷陽光的洗禮,在回味自己的前生。
我對此的印象已極為模糊。母親說,那時玫瑰園的周圍還圍著籬笆。那些高可及腰的籬笆將玫瑰花海切割得支離破碎。我剛端詳過十四天世界的目光無知無識的看著那些殷紅的花朵。那片花海在風裡搖曳,洋溢著莫可名狀的美感。其聲猶如潮水。玫瑰花海的陰影佈滿大地。但事實上,她的話是錯誤的。因為那個時候,玫瑰園的籬笆已經比我家的煙囪都高了。
如果不是像鎮上的每一個成年人一樣會莫名其妙的記性不好,父親也許會記得一個故事。多年以後看來,那也許是一個意味深長的伏筆。十二歲那一年,我與甩甩在玫瑰園外徘徊。那時的籬笆已經築得高及樹梢。玫瑰花的輪廓在籬笆間隙若隱若現,像一個洋溢著誘惑的舞女。我跑回到父親身邊的時候,他正在因連續第十六次輸掉棋而在學烏鴉叫。在此之前,他已經學過了狗、貓、豬、馬、獅子和海鷗等多種動物的叫聲。在看到我的時候,他顯得有一些羞慚。而我臉上的笑容使他的不快雪上加霜。
“動物的叫聲是美好的。”拉著我回家時,他若有意若無意的說。
“可是烏鴉叫聲不好聽。”我說。
“那是因為你還太年少。”他說。“像我一樣聽三十四年,然後你會覺得烏鴉叫也很好聽。”
“那麼我也許就不該再活三十四年。”我說。“我應該在喜歡烏鴉叫前死去。”
父親警惕的看了我幾眼。
“不要和那些水手們走得太近。他們顯得很勇敢,不怕死。可是遇到動刀子的時候,他們比誰都怕死。如果他們不怕死,不懂得逃避危險,他們不可能活到現在。”
“我沒有和水手們混在一起。”我撒謊說。“我只是看他們的地球儀罷了。”
“那不錯。”他說。“你不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子,什麼東西都會轉眼忘掉。你該記住每個島,每座山。然後你就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會迷路了。”
“在去世界上任何地方之前,”我說,“我要先去玫瑰園。”
父親站住了腳,低下頭看著我。他的臉揹著陽光,鬍鬚像毛森森的落羽杉葉一樣在風裡抖動著。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你要去哪裡?”他問。
“玫瑰園。”我說。我用我所能想象的最瀟灑的姿勢望著遠方。大海的潮聲隨即在我和父親之間盪漾開來。
和所有的過去的情況一樣,第二天,父親把這一切都忘記了。一大早,他又抱著棋盤,去尋找甩甩的爸爸。我趴在窗臺上,看著一隻紫色的蝴蝶破繭的過程。父親踏著陽光小徑出發時,我喊了一聲:
“今天不要學烏鴉叫了!”
“我什麼時候學過烏鴉叫?”他頭也不回的答道。我只好笑了一笑,繼續觀看蝴蝶。紫色的翅膀上,銀色的斑點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就是我在小鎮出生後故事的開頭。父親總是能講述很多故事,包括那些趣事,讓我們沉浸在他的描述和記憶裡,充滿神奇的渴望。但事實上,有很多事情是我父母的講述中無從得知,在他們的記憶中未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