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渾身的血液凝固了,爬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她被嚇懵了——幸虧嚇懵了。蛇是近視眼,耳朵裡沒有鼓膜,對聲音沒有什麼反應。它識別天敵和尋找食物主要靠舌頭。假如那位朋友幸運地遇到眼鏡王蛇,告訴你千萬不要驚擾它,尤其不要使地面受到振動,靜靜等著它逃遁,除此別無良策。萬一讓它咬上一口,那麼你在這個世界上只剩下痛不欲生的五分鐘時間了。
眼鏡蛇突然豎立起來呼呼地喘氣,它直立起來時差不多一人高,海倫彷彿全身的血液被抽乾,像一灘美麗的泥巴癱軟在地。
說是遲,那是快,只聽“嗖——”地一聲,斜刺裡一隻灰獴衝過去,戰鬥開始了!眼鏡蛇把長長的身子一圈一圈盤起來,蛇頭卻高高地揚著,趾高氣揚地斜視著灰獴。再看這隻小小的獴,不停地在蛇周圍跳來跳去,一會前、一會後,忽而左、忽而右,眼鏡王蛇也隨著不停地轉動著頭。
過了一會,眼鏡王蛇被轉暈了,它吐著分叉的紅舌頭,脖子鼓得脹脹的,發出“呼呼”的怒吼不斷向獴衝擊,原先盤著的身子也伸開了。眼鏡蛇的動作快如迅雷,可獴的動作快如閃電,它靈活地左騰右挪,讓蛇一次次撲空。十八個回合下來,眼鏡蛇已經累得屁淌。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黑虎掏心,死死咬住蛇頭。眼鏡王蛇拚命地在地上翻滾掙扎,可獴的尖齒就像鋼釘一樣,深深地鑽入了蛇身,終於,狂妄不可一世的眼鏡王蛇長長的身體如同一根斷掉的草繩,軟軟地癱在地上,再也無法動彈了。
突降暴雨,海倫撅著屁股爬在發射機上,避免被雨水淋壞,像極了孵蛋的母雞。加通河洪水氾濫,一些巨大的木頭也被衝入湖裡,順著查格雷斯河洩到大海里。
太陽慢慢落入湖水,黑暗籠罩了一切,一艘艘貨船來來往往,急促地鳴笛。海倫放棄了用望遠鏡徒勞地搜尋最後一點光亮和船跡,靠在樹的軀幹上。手錶熒光粉散發出時間,表明到了當地時間晚上1點。
她爬到樹下,到那塊巨石下面取出血跡斑斑、潦草得幾乎無法辨認的指令,“我處境危險,無法再送新的指令,凌晨1點後間歇開機。永別了,親愛的同志。”
巨大的恐怖包裹著全身。此前再算孤獨,總會感覺到周圍有自己的同志在默默陪伴。可是現在,她只能孤軍奮戰。她痛徹地撕扯著自己的頭髮,一陣發洩之後平靜了下來,在女人第六感官引導下,在周圍摸索尋找著。
他平靜地躺在鮮花叢中,背上插著一把短刀。幾個小時前她說再見,再次相見卻是這個樣子。月光灑在紅臉上,鍍上了一層慘白的光芒,與周圍的血跡斑斑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他是爬到這裡的,血流而死,力竭而亡。
海倫懷疑周圍有埋伏,直到看見一頭獅子悠哉悠哉遛噠才放下懸著的一顆心。
海倫潛伏在樹上已經十個小時,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恐懼與孤獨,重複著唸叨了無數遍的夢囈:忘掉恐懼,忘掉孤獨,忘掉生命,忘掉世界,忘掉情人,忘掉悶熱,忘掉毒蟲,忘掉一切。只當這是夢,漫長的噩夢。她身後就是希望之山,上面林立的墓碑下埋葬著上千修運河累死病死咂死打死急死鬱悶而死的人。比起那些不幸的人,自己吃點苦算什麼?
寂靜的夜一點也不安寧,森林中鳥叫蟲鳴,此起彼落,穿插著猴子、野豬,還有不知名動物不同調子的叫聲,彷彿一曲叢林交響樂。幽藍的天幕上,明月如銀盤噴射出清冷的寒輝。海倫仰望月亮,不僅是為了感受它那種暗夜落花般的悽美,也不僅是為了尋找一個暫時的依靠,更不是為了讓自己迷失在謊言中,而是因為它有著希望的力量。
太陽下去了,月亮升上來了。現在,連月亮都墮入永無止境的地方,只剩下燦爛的星光。海倫遙望著蒼穹,滿天繁星在她眼裡已經散亂,它們並不代表什麼,只是代表她永遠無法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