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力卻以為沈棠說自己不自量力,將擰乾的衣裳抖開重新披上,淡聲道:“郎君說的是。” 說罷起身,作勢要離開。 沈棠出言制止:“狸力,你等等——” “郎君還有其他吩咐?”狸力嘴上說著謙卑恭敬的話,但神情卻不是那麼回事。 “你很想要武膽?” 狸力只覺得好笑:“郎君,夫人說過無法兌現的問題是沒有意義的。小的的回答很重要?” 他怎麼會不想要屬於自己的武膽? 誰會不想握住改變命運的機遇? 可他不配,僅此而已。 沈棠彷彿沒聽出他話中的嘲諷,鄭重而嚴肅地道:“很重要,非常重要。” 見她這般,狸力又氣又惱,脾氣上來也開始較真兒:“想要,付出任何代價都行。” “任何代價?”沈棠說得有些玩味兒。 狸力遲疑地頓了頓,抿唇補充。 “除了夫人,任何代價都行。” 話說到這個份上,狸力已經不想留在這裡了,誰知沈棠語出驚人,她用平淡彷彿談論天氣的口吻道:“我要你夫人作甚?代價沒那麼大,你只需要付出你的忠心,發自內心效忠,我興許——真能讓你願望成真。” 狸力目光微凜,氣息變得不可捉摸,似笑非笑:“效忠?你?郎君莫不是忘了,小的現在就是你買回來的僕從,自該效忠於你。” “夜深人乏,郎君早些安睡吧。” 他刻意在“效忠”二字上咬重了音,看似表忠心,實則陰陽怪氣。其實他對沈棠的印象不差,年少有為實力強,但剛剛那番話實在是在他的雷點上蹦迪,狸力能給好臉色就怪了。 沈棠卻不在意他的無禮。 “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不行?” 狸力腳步一頓,下一秒又堅定邁出,徑自越過沈棠,鑽入樹林,一陣窸窸窣窣動靜過後,溪邊只剩沈棠一人。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無聊發呆——嘖,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信。 “試一試又不會掉塊肉……” 沈棠手指摩挲著文心花押側面的篆字“九品下下”,表面看似平靜,實則靜水深流、暗潮湧動。她始終記得一件事情—— 她的文心花押側面沒有字。 不,準確來說是沒有品級。 數月以來,有個問題始終困擾著她。 是她作為穿越者出了bug,導致文心花押沒有字,還是說“無字”就是某種品級? 祈善這廝並非普通人,本身身懷大仇,目的非常明確,又是因為什麼讓他放緩自身腳步、讓她跟著白嫖?實在是令人費解不已。 但,她也不是毫無頭緒。 沈棠垂下眼瞼看著溪水中的倒影。 初識祈善,她曾試探能不能將文心花押偽裝成“一品上上”,祈善的回答曖昧而模糊。他沒有回答能,也沒有回答不能,而是直言“一品上上”是聖人品、虛品,非諸侯不能擁有。 她那時便有些懷疑,但考慮到自身安危,再加上她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與其莽莽撞撞、打草驚蛇,倒不如靜待真相。於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去追根究底。 九品下下也好,一品上上也罷。 對她而言沒太大區別。 她也不是一昧消極鹹魚,祈善和褚曜在觀察她,她何嘗沒有暗中觀察二人? 細節見人品。 沈棠也逐漸摸清一點——他們對自己沒惡意,甚至還“有求於她”。 因為她身上有個秘密——一個連沈棠自己都不知道,但他們知道的秘密! 這麼說或許繞口,但恰巧是因為這樣,反而讓沈棠暗鬆了口氣。相較於沒有任何理由的善意,有所圖謀反而更讓她安心,利益一致便是同盟。 直至今日,她對所謂“秘密”有了猜測。 下午還在閒聊文運武運能助人凝聚文心武膽,晚上就被林風告知她能以女子之身儲存“天地靈氣”、有望凝聚文心……兩件事情固然沒什麼因果關係,卻存在同一個關鍵條件。 國璽! 一品上上文心也有個必要條件,國璽! 順著這個猜測,祈善某些令人費解、閃爍其詞、欲蓋彌彰的言辭,似乎都有了解釋。 手掌託著那枚透明澄澈如水晶的文心花押,沈棠看了良久,手指合攏,緊握成拳。指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白,手心被花押稜角硌得留下道道痕跡,文心花押仍是原狀。 “倘若真是我猜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