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數九寒天的,北邊天寒地坼,港口做苦力活的勞工來回奔忙一白日都不見得有汗,可他們竟跟在磚窯裡被烈火烹燒一般,出了一身的汗。
便是不細心的林月知都察覺到不對,「淮陽城果真不太平,這案子怕是不簡單。」
「簡單不了。」南宮晟神色難得端肅,扇子指了指經過一輛車上堆起的衣物,應當是從屍體身上扒下的,「你瞧瞧,那裡面有幾件衣服同這些衙役們身上的顏色一樣,露出的紋路也能對上。」
衙役們穿的是縣衙提供的官服,也就是說,這裡面死了不少官家的人。
雖說大多都是些泥腿子出生,只是披上官服的地痞流氓,但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便是賊匪輕易也不會打殺官家人。
一次性殺了這麼多,不用想也知道是個窮兇極惡之徒。
客棧裡議論紛紛,人心惶惶,有眼力好又訊息靈通的道,「這些人是從亂葬崗那邊運來的,前些日子亂葬崗那邊出了兇案,死了不少人,泗水城不受理,案件便挪到我們縣衙來了,縣官派了幾波人去查,一直沒有眉目呢。」
「嘶,難怪淮陽城戒嚴了,昨兒個我出去一趟,光這條街上就有三隊巡邏的!」
「天可見的,這要如何是好?」
「我聽說啊,不是沒有查到眉目,而是事情太玄了,說是鬧鬼——」
眾人一陣譁然,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一道嗤笑插進來。
近來把自己關在房裡幾乎閉門不出,從下樓開始就一直埋頭吃飯的老頭終於抬起了臉,他「桀桀」怪笑兩聲,聲音陰森鬼魅的嗤道,「世上哪有什麼神仙鬼怪,不過都是些鼠輩宵小拿出來誆騙人的。」
有人不樂意了,叉著腰理論,「那可不能這麼說,我家先前可不太平,後來花大價錢找了天玄門李道長做了場法事,現在就……」
原本的討論歪到了那些胡編亂造的靈異故事上。
老頭沒再搭理他們,將自己的藥瓶擺成一排,嘴裡絮絮叨叨的說著別人聽不懂的小話。
老頭向來瘋瘋癲癲,我自由心的,季無鳴沒察覺異樣,燕驚雨卻敏感的看了他一眼。
忽而,外頭有人縱馬而來。
只見兩匹馬一前一後賓士,前頭是個高束馬尾的紅衣少俠,正是先前一道兒進城的鎮遠鏢局少當家顧從。
後頭那緊追而來半張臉戴著雕花木製面具,腰間別著木劍的中年男人自然就是時不遇。
顧從趕得急,甚至都顧不得內城不準縱馬的規矩,一路橫行霸道的疾跑過來,身後的時不遇竟然都追不上。
恰好在縣衙門口同運屍隊撞上,他勒馬急停,在馬的長嘶聲中,不待它站穩,就直接翻身下來。
他冷著臉,兩步並一步直奔最近的板車而來。
「顧當家!」鄧捕頭急喊一句,想讓人攔著,但哪裡有顧從快。
少年一把掀開白布,裡頭乾癟可怖一排整齊屍體就這麼露了出來。
直面衝擊的鄧捕頭和推車的衙役一陣腿軟,怕這死狀引起恐慌,又不敢上前。
所幸時不遇後腳趕到,再周圍探頭來望的人看清之前,迅速的將白布蓋了回去。
但水一方樓上,目力極好的幾人都將那乾屍的死狀看清了,同樣也看到那具屍體上鬆鬆垮垮的套著的鎮遠鏢局的衣服。
季無鳴一看到那死狀,就忍不住皺眉。
唯二沒有絲毫變化的就屬低頭把玩著自己藥犯病的老頭,和燕驚雨。
燕驚雨甚至還記得給季無鳴空掉的茶盞添茶,他耳朵動了動,他餘光往後掃,就只見羅七匆匆上樓的背影。
那名喚阿醜的家奴慢他一步上樓,倏爾回頭看了一眼,與燕驚雨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