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裡派遣過來守衛別業的,只可能是極小的一部分,但對李淳一而言這已經足夠。
李淳一頷首,又聽內侍道:“殿下借一步說話。”李淳一隨他走到邊上,內侍道:“制科在即,諸事都需籌措,陛下又十分重視此次制科,需得可信有能之人督辦,因此欲挑選殿下擔綱此事,旨意很快會下,老奴今日先與殿下知會一聲,望殿下有個準備。”
此人是女皇近侍,李淳一遂恭敬一揖:“有勞中使。”
內侍躬身:“老奴告辭。”他言罷抬首瞥了眼李淳一的神情,這才不急不忙離開了別業。
而謝翛身為堂堂四品中郎將,不可能屈尊日夜守在此地,他因有其他要務在身,遂留下一隊衛兵,與內侍一道走了。
務本坊別業再度平靜下來,連雨也停了,庭院裡湧動著風,李淳一攏攏袖大步往後院行去。
朝臣的選拔素來是女皇的一塊心病。科舉難興,門閥世族仍把持著實際權力,朝堂中缺少新鮮的血液與更合理的制衡,女皇一人對抗世家的力量,也是精疲力盡。
屢次增開制科,然選拔上來的新貴們,卻仍難進入帝國核心,能封相者,更是鳳毛麟角。這樣一來,新晉士族自然也就沒法與強大的門閥所抗衡,勢均力敵無疑是痴人說夢。
此次女皇要她督辦制科舉,是考察也是利用。李淳一抬頭看一眼灰濛濛的天,推開門恰看見衣冠不整的宗亭。
“宗相公。”她關上門,卻不往裡走:“在本王這裡請著好衣冠,這副模樣實在太放蕩無禮了。”
宗亭剛睡醒起來,坐在案前懶散撐著下頜看李淳一抄的書,很是不以為意:“殿下心裡充斥著男色看到臣這樣才會覺得放蕩,這是殿下的問題。臣既然不能出門,為何不能隨心所欲呢?”他言畢眸色變了變:“殿下的字跡變了許多啊。”
她原本是同他學的書法,字跡與他十分接近。但許多年過去了,她的字跡完全像是另一個人的,這些年又是誰教她書法、讓她刻意抹掉之前的痕跡呢?
他抬首看她,只見她走過來,在案對面坐下。她伸過手,奪過他手裡的書卷置於一旁:“本王收留相公,但並不希望相公隨意亂翻。”她將書卷收拾了一番,霍地站起來,俯身越過長案,伸手抓住宗亭敞開的前襟,倏地合上壓緊:“本王不要看你的胸。”
宗亭抬頭看著她,兩邊唇角緩慢彎起來。她的手不太暖和,隔著單薄衣料壓在他胸前,語聲裡藏著剋制,有幾分惡狠狠的意味,但很可惜嚇不到他。
“袒胸而已,殿下反應就如此激烈,殿下給的這隻金絲籠真是不太好待哪。”他先前聽宋珍講起“金絲籠”,才意識到原來在李淳一心中,是將他囚禁起來了。
他笑,她也一臉平靜:“是相公自己偷懶欺君罔上,不得不寄人籬下。倘相公不聽話——”她略彎了下唇角,眸光中閃過一絲久違的狡黠:“就勿怪本王翻臉不認人了。”
“無情無義。”宗亭甘之如飴地說。
“相公作繭自縛,將軟肋讓給人捏,怪不得別人。”她言畢鬆手直起腰,忽轉過身往外去,開啟門,一隻烏鴉就停在廡廊裡。
她俯身將它抱起來,從它腿上解下了信筒,同時放它離開。
禽類一躍上天之際,宗亭敏銳意識到方才這隻烏鴉並非李淳一豢養的那隻。那會是誰的呢?還有誰會和李淳一有一樣的愛好,豢養烏鴉呢?
他斂眸收笑,是賀蘭欽嗎?
☆、【一三】賀蘭欽
儘管賀蘭欽的烏鴉已經現身,攜來的字條也是出自他之手,但這位老師仍沒有透露行蹤。李淳一猜他眼下極有可能在京畿附近,但無法確定他就在長安,更不知他到底為何離開江左到京中來。
李淳一收了字條,轉身回屋。剛坐下來,宋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