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怒張,羽箭破空而射,帶著極大的衝力扎進謝清平胸前的皮肉,深埋進兩寸,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流蘇的“不”字還未出口,語音已經消失在微張的嘴裡。天地很靜,謝清平倒下的姿態像是被放慢了鏡頭,皺眉捂胸的痛苦表情無限細化放大,一寸寸定格,最終匍匐在地上,再也不動。
烈日陽光濃烈粘稠,幻化成滾燙的油,淋在全身,粘稠肥膩。流蘇有些想吐,眼光再也移不開地上那兩具屍體,時間靜止到了永恆。
宣墨沒有出聲,用手遮住流蘇的雙眼,流蘇聽到利劍出鞘的刺耳聲,接著是劃破皮肉鈍重的聲音,然後一切重歸寂靜。她知道那個自作主張放箭的將士死了,她見了過多的死亡,正漸漸失去對生命的尊重和熱愛。
寂靜中宣墨的聲音響起:“厚葬凌將軍和謝軍師。”這話是對底下的將士們說的;“跟我回家。”這話是對她說的。
流蘇的唇角微微揚起,笑容沒有絲毫溫度,猛地拉下宣墨覆在眼前的雙手,掙脫開宣墨懷抱的桎梏,低低問道:“那裡,還是我家嗎?”
宣墨面對流蘇冷然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應該解釋,可是隻是幾句話,他連幾個字都吐不出來,這樣的一個人,強大如斯,狠絕如斯,今日面對自己愛過負過的女人,啞口無言。
流蘇的笑容漸漸擴散,甜美而誘人,她說:“我愛你,所以把自己放的很低,低到塵埃裡去。我一切拋棄,只願站在你身邊,看你躊躇滿志,看你飛揚灑脫,奉上我擁有的一切。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以為我的愛可以綁住你,以為這場陰謀之愛也有真情。我不怪你算計,可是就算你不愛我,為什麼要騙我至斯,為什麼要利用我至斯,為什麼要把我踐踏到泥土裡去!你告訴我行不行啊!你完全不顧及,我知道了會疼的要死麼!”
宣墨的表情很慌張,手足無措,結結巴巴的解釋:“流蘇,不是的,不是的,我愛你,我很愛很愛你……”
流蘇笑出眼淚,他說愛自己,卻是在今時今日這樣的情境下說出這三個字,淚雨滂沱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和眼神:“你愛我,所以把我作為交易品送給別人!你愛我,所以利用我殺盡我家人!你愛我,所以一次次利用我陷入對你的愛裡無可救藥的蠢!宣墨,你愛我至斯!”
誰能說原諒。
誰能輕易原諒。
流蘇捂住臉,大片大片的淚水從指縫間蔓延出來,她失態了,她如同任何一個陷入愛裡的愚笨女人,哭著問男人要一個理由。
宣墨的臉色死灰,低下高傲的頭,低聲下氣苦苦哀求:“流蘇,無論這場愛開始時有多少算計多少陰謀,無論我傷你多重,我求你別走,從此我拿出我整顆真心,再也不騙你,再也不利用你,只求你別走,你別走,我求你了,你跟我回去,求你了,求你……”他向前邁了一步,想伸手拉流蘇。
流蘇警覺的退後,飛速拾起地上謝清平遺落的刀,咬牙將刀鋒對準脖頸,滿意的看到宣墨的臉色變了變,疲倦的說道:“宣墨,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也許多年以後,我們可以聆聽彼此的苦樂,相見還能對飲到醉,但絕不是現在。你放我走。”
就算再多的愛,又該如何溫暖那些冰冷的過往?
宣墨嘴唇蠕動,卻說不出什麼話,哀痛的眸盯的流蘇那麼緊,向前又邁了一步。
流蘇冷笑,抵著脖子的刀刃往裡移了移,她不是謝清平,謝清平再恨她,也未曾傷過她分毫,她自己,卻下得了手,結束這本該死的生命。如玉瓷般白皙的面板上很快滲出一線血色,凝成血珠沿著刀鋒滑落,蜿蜒成一條曲線。
宣墨終於慌張的停住腳步:“好,我放你走,流蘇,你先放下刀,不要傷了自己。”眼睛還緊緊的盯著那處血跡。
流蘇拿刀的手又使了使力,細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