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吳自勉說不告官,楊彥昌心裡稍安,隨後又怕吳自勉是在詐他,便道:“卑職是受楊總督指派勤王。”
“廢話,老夫請的,能不知道?”
吳自勉道:“我叫你延安衛,是想人多些,能找朝廷要糧,原本想要到糧食就把你打發回去,沒想到延安衛有這樣的旗軍……你先告訴我,劉承宗是不是你養的賊?”
楊彥昌很誠實的搖搖頭。
“那你本身就是賊?”
楊彥昌想想,依然很誠實,又搖了搖頭。
反正都被看出來了,他也沒打算騙吳自勉。
只是他三省自身,最接近做賊的一次,是從延安衛偷了門湧珠炮。
這恐怕還談不上做賊。
再左思右想,劉承宗也確實不是他養的賊。
至多至多,可以說他是劉承宗養的指揮使。
但這讓人說出來,著實難以啟齒。
所以楊彥昌補了一句:“吳帥,卑職確實沒騙你。”
吳老總兵輕笑一聲:“那你拿什麼養兵?”
楊彥昌詞窮了,甚至還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抬手抹了抹嘴掩去笑意,他說:“卑職下屬都是能人。”
他的兵不用他養啊!
延安衛登記在冊的兵都有誰,他都不知道。
今天這個來養養傷,明天那個來修修兵器,後頭劉家莊來幫人運送糧草,整個衛所自動執行,不需要他插手。
啥時候遇上事了,自有人來喊他:楊將軍該打仗了。
一切都不需要他開口,自有人把鎧甲披掛到身上,長槍塞進手裡,把他放到馬背上,牽去戰場。
敵軍會在他面前阻攔,部隊會在他身後列陣,然後他策馬向前,所向披靡。
成排的腦袋會在地上擺好。
整個延安衛是自動執行的。
這些事沒法跟吳自勉聊,聊了吳老總兵也不懂。
人們只知道養寇自重的道理,哪裡會懂得養官自輕的微妙。
這種情況楊彥昌起初是不太好接受的,但後來他想明白了。
漸漸接受自己是地域型猛將的現實,只要在延安府,沒有人能戰勝他。
官府要打敗劉承宗,有他;
誰要想打敗他,有劉承宗。
只是他說的話,吳自勉一個字都不信,見他口風挺緊,便乾脆不再追問:“還是那句話,我們來得早,跟東虜見仗不能避免,你到這來幹什麼?要是搶劫,我放你去搶,別給我添麻煩。”
“卑職人生地不熟,跑到這來搶什麼,人人滿口陝西官話,裝東虜也裝不像啊。”
楊彥昌笑道:“吳帥不必多慮,卑職真就是勤王來了,真要說想幹什麼,也和吳帥一樣,想把兵帶回去罷了。”
他確實是想把兵帶回去啊。
“這樣最好,朝廷四萬之師新喪,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劉之綸東去收復遵化,老夫看他多半是回不來了,可憐那萬餘新軍。”
吳自勉叮囑道:“老夫從微末爬上來,靠的就是知道士兵心中所想,你可別學他,腦袋一熱皇帝給個官職,就要報答知遇之恩,知遇之恩是皇帝給他的,可跟下邊的兵沒關係。”
吳自勉從來不認為自己官位高了之後,是個好將軍。
他不好,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但他同樣也認為,任何人丟到延綏鎮這地方,都不會有人比他幹得好。
那杜文煥守延綏,還不是讓北虜韃子破了邊牆,跑到延安府燒殺搶掠。
他吳自勉鎮守延綏,北虜哪次能破關而入,不全被打回去了?
楊彥昌於心不忍:“那,那我們就按兵不動,看著兵部侍郎在遵化戰死?”
“就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