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決心:為了留住那樣的目光和微笑,無論怎麼苦,她也一定要堅持下去。
記憶中的母親,總是那樣溫和、謙遜,無論何時都是面帶微笑。但在她纖弱的身體裡卻又似乎蘊含著一股讓人無法逼視的力量,能讓最強大的對手都不得不折腰。在彌留之際,那雙眼睛因為她的消瘦而顯得更大更幽深了,她無力地握著薛蘅的手,眼裡流露出深深的悲憫和憐愛,發出最後一聲輕輕的嘆息,“阿蘅,女兒,不要哭……”
薛蘅再抬起頭時,已是淚流滿面。晶瑩的淚水後,薛忱目光中的溫柔與憐惜,仿若母親從流逝的光陰中走出來,慈愛地看著她。
她伏在薛忱的雙腿上,放聲大哭。
淚水浸溼了薛忱的衣裳,他低下頭來,怔怔地看著她哭得不斷顫抖著的雙肩。
——娘,您看見了嗎?阿蘅哭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薛蘅哭,就連母親過世,她也只是徹夜跪在靈前,神情憔悴、呆滯,然後沉默而利索地操持葬禮上的一切事宜,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十多年了,他看著她用厚重的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看著她變得越來越出色,也越來越沉默、堅強。他總在想,她這輩子還能不能象尋常的女孩子一樣,開心地笑、痛快地哭?誰會看到她堅硬的外表下那脆弱的、傷痕累累的心靈?又有誰能開啟她緊閉的心門?
如今,那個人出現了,可惜,不是我。
他心中發酸,凝視著薛蘅,微笑道:“阿蘅,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呢……你以前總是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可是,我看到你和明遠在一起的時候,也愛和他吵嘴了,也愛笑了,變得有生氣了……”
他輕輕地撫摸著薛蘅的秀髮說:“阿蘅,去吧,去找他吧。”
九五、手足何眈眈
陽春三月,晚霞燦爛明媚,空氣中瀰漫著松樹的清香。
薛蘅哭了很久才慢慢坐直身子,忽覺自恢復記憶以來一直壓在心頭的那塊巨石,隨著這場痛哭減輕了很多。她以袖拭淚,抬起頭時,向著薛忱略帶羞澀地微微笑了一下。
薛忱凝望著這個睽違已久的微笑,輕聲道:“三妹,你打算怎麼辦?”
薛蘅靜默了一會,問道:“二哥,閣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大哥回來了。”
“哦?”
“他和姜師叔他們一起回來的,隨他前來的還有陛下派來的兩位秘書丞。看來大哥是打定主意,只要你一回天清閣,便仍要想法子處置了你,再由長老大會推舉他為閣主,故而多方活動,請陛下派了秘書丞前來作見證。”
薛蘅想起一事,問道:“二哥,王爺的脈,你有沒有探過?”
“正要和你說這事。”薛忱忙將自己的懷疑說了出來。
薛蘅思忖一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定要用上虎背草和藤苓子。”
“可這兩味藥,長老們也曾提煉過,光憑這個,似乎說服力不夠。”
薛蘅緩緩道:“二哥,你還記得《寰宇志》的事嗎?”
薛忱一驚,“你是說,一切都是大哥洩露出去的?可他如何得知的呢?”
“二哥,我得去密室一趟,確認一下。”薛蘅道:“你先回閣中穩住大哥,透露點口風,說明天是孃的忌日,我一定會回來祭拜。”
“好。”薛忱應了,忽然醒覺過來,驚喜地望向薛蘅,“三妹,你……”
薛蘅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回頭看向石墓,輕聲道:“娘說,以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這個夢太長了,我也該醒了。”
三月二十七是天清閣上任閣主薛季蘭的忌日,這日辰時,天清閣各系長老率門下弟子,並景安帝派來的兩位秘書丞,抵達碧蘿峰。
薛勇白衣素帶,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