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手臂,一腳退入水中,順勢將男人往下一拉,另一隻手還高高地擎著那枚葉子給男人遮雨,自己卻半邊身子都在水中了。
男人雙腳站在地上,如淵渟嶽峙,寶嫃的力氣,跟他相比,便似是蚍蜉撼大樹,本是分毫也不能移動的,只是當男人抬眸望見寶嫃的臉色之時,腳下那黑色的靴子便不由地動了一動。
終於,男人被寶嫃“拉”下了屋簷底兒。
他沒奈何地一抬手,將寶嫃擎著的綠葉擺正,將她露在雨中的半邊身子遮住。
寶嫃叫道:“珏哥!”男人回手,將她手中的葉莖握住。
他的大手從她的小手上微微擦過,寶嫃鬆了口氣,心也喜歡地亂跳起來,又急忙挽住男人的另一隻胳膊:“珏哥,回家啦!”此時的聲音才又恢復了幾分歡快。
連世譽已經走出了幾步,見後頭沒有動靜,便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寶嫃靠在男人身旁望著男人笑的模樣,一瞬間滿面烏雲,而後卻又換了一副笑樣兒:“哥哥,嫂子,走啦!”
一路上,寶嫃又邊走邊不停地叮囑男人留神腳下,男人始終走的極穩當,一步一步,身形毫無趔趄扭歪之態,寶嫃自己反倒幾度差點跌倒,只是每次將要跌倒之時,卻又似被男人用力一帶。
男人嘴裡不言,寶嫃自己卻也知道,心裡越發歡喜無限。
兩人相互依偎,走了一刻多鐘,終於聽前面連世譽道:“到了到了!我先進去給大娘大爺報個信兒!”說著,就聽到“吱呀”一聲門響。
男人聽了,腳步便又停了下來。
寶嫃拉著他:“珏哥,珏哥走啊。”像只小牛犢拉老牛一般,將男人拖著往前走去。男人在雨中發出一聲嘆息,終究無奈地屈從了。
連家兩公婆,正在堂下相對哭泣,只因下午兵丁回鄉,名冊上沒有連世珏的名字,訊息早就從打穀場上傳了回來。
兩個公婆一聽,立刻失魂落魄,本要奔出院子的,傷心欲絕之下,絆倒在門口無法動彈,這時候天上落雨,越下越大,隔壁住著的連世譽夫婦便出來,將兩個老人扶回了屋內。
連世譽跟連世珏本是堂兄弟,連世譽小時候沒了爹孃,一直都是連婆子兩口兒照料,只當是連家的老二,及他長大了,會鑽營,又肯幹,自己掙了幾□家,便將隔壁空屋買下,又娶了個婆娘,才算過起日子來。
兩個老人兀自哭個不停,“兒長兒短”地時高時低,一直哭到天黑掌燈,加上寶嫃沒有回來,整個屋內顯得格外淒涼冷清。
連世譽進門報信的時候,連婆子正腫著眼泡子喃喃呼著連世珏的名字,聽連世譽說兒子回來了
,幾乎像在夢中,兀自不能信,勉強起身跑到門口,扒著門扇往外看,正巧看到寶嫃拉著“連世珏”進門。
連婆子用力揉揉眼睛:“珏……珏兒?”
寶嫃拉著連世珏進了天井,一邊走一邊叫:“公公,婆婆,珏哥回來了!”
旁邊的連老頭也拄著柺杖過來,老眼昏花裡往外一看:“世珏?世珏回來了?”
連世譽此刻忙著將屋內能點的油燈都點燃了,光芒閃爍裡,照亮了將要上了臺階的“連世珏”的臉,兩個老人一看,頓時都爭著撲出門來,哭天搶地叫著:“珏兒,真是世珏!”
哭喊的聲響震天,將外頭的雨聲都壓了下去。
寶嫃見公公婆婆一左一右拉扯住了連世珏,她便將葉子收了去,站在旁邊,先擰了擰衣裳上的水,又擦擦臉上的水跟淚,幾分欣慰同酸楚地笑。
寶嫃見兩個老人抱著連世珏大哭,一時不會放手。她站了會兒,便急忙草草換了衣裳,趕去廚下生火煮了一鍋的水,她燒一會兒火就急忙回來看一眼,見堂下沒了連世譽的身影,大概他已經先回去了,而連婆子拉著連世珏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