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時候濟南府的城門也關了,他從外地來要到濟南府去,城門是叫不開的,所以他只有叫客棧的門。
--他是真的從外地來要到濟南府去?還是剛從濟南城裡出來?
幸好客棧裡的掌櫃和夥計都沒有興趣追究這一類的問題,也沒有注意這位客人第二天起來吃飯時樣子是不是和頭一天晚上有了些不同的地方。
半夜被叫醒替他開門的那個夥計,根本也沒看清他長得是什麼樣子。
這天晚上他在客房裡做了些什麼事也沒有人知道。
十六正好是柳鎮的集日,一大早趕集的人就從四鄉趕來了,帶著他們自種、自養的雞鴨豬羊果子蔬菜鮮花米麵雜糧,換一點胭脂花粉綢布針線和一點散碎銀子回去看妻兒們的笑臉。
想混水摸魚的扒手小偷和要飯的叫化子,當然也不會錯過這種大好機會。
客棧開門的時候,對面的廣場和大街上已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人,甚至還有兩班走江湖賣藝的班子,也趕到這裡來了,所以鎮上顯得比往常更熱鬧。
吳濤居然也忍不住要出來湊湊熱鬧。
他發現了一件很絕的事,到這裡來的乞丐們好像都很有規矩,全都安安靜靜的分撥聚在兩三個角落裡。別人不給,他們也不要;別人給得再多,他們也一樣不聲不響,連個“謝”字都不說。
每一撥乞丐中,都有一兩個年紀比較大的,身上背個麻袋,遠遠的坐在後面,不管誰討來的東西都得交給他們,再由他們按人分配。
誰也想不到要飯的叫化子這一行居然也這麼有規矩有制度,大家都覺得很有趣。
其中只有一個眼睛大大的小叫化連一點規矩都不懂。
這小子圓臉大眼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一看見人就笑,一笑就伸手;也不知是因為他長得討人喜歡,還是因為他看人看得準,這小子伸出來的手總是很少有空著回去的時候。
所以他討來的錢比誰都多,可是每一文都進了他自己的荷包。
荷包已經飽起來了,他還是不停的在人群裡亂闖,有一次差點把吳濤撞了個筋斗。
吳濤一文錢也沒有給他。
他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肯把錢財施捨給別人的朋友,他的錢賺得也很辛苦,好像遠比這小叫化還辛苦得多。
他知道這小叫化是故意撞他的,只可惜這小叫化比泥鰍還要滑溜,一撞就跑,一霎眼就跑得無影無蹤。
吳濤當然不會去追。
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惹麻煩生閒氣的人,可是被這一撞之後,看熱鬧的心情也被撞跑了。
於是他返回客棧,牽出那匹驢子,打道直奔濟南府。
他居然真的是去濟南府。
不管他是從哪裡來的,這一點倒是真的不假。正午的時候,他真的已經到了濟南城了。
三
場子裡的鑼鼓敲得正響,一個十七八歲梳著兩條辮子的大姑娘正在場子裡翻筋斗,一雙又長又直又結實的腿好像隨時都可以把那條用小碎花棉布做好的褲子撐破。
所以這個場子比什麼地方都熱鬧,四面看把戲的人比哪裡都多。
小叫化就像泥鰍般從人叢裡擠了進來,蹲在地上直喘氣。
他知道那個尖頭灰臉一毛不拔的老小子絕不會追來的,而且暫時也不會發現腰裡的錢包已經到了他的大荷包裡。
那個老小子的錢包真不輕,他那一撞至少已經撞出了二三十兩白花花的銀子。
小叫化的心裡直樂,一雙大眼睛卻已被那辮子姑娘的長腿勾去了。
等到她拿著銅鑼來求“看官們給兩個錢”的時候,這個一向只會求人施捨的小叫化居然也變得大方起來,居然也抓出一把錢灑在銅鑼裡。
辮子姑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