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黃昏,夕光將梅林染上了一片瑰異的絳紅色。一名青衫弟子便將酒杯滿上。卻聽柳含煙道:“請,今日是重陽佳節,當今雖是亂世,但這菊花酒咱們還是要喝的。”其時世人風俗,每到重陽佳節,都要登高處,佩茱萸,飲菊花酒,以乞辟邪延壽。
鶴雲望著玫瑰色的酒內浮著一瓣瓣清芬飄逸的菊花,心中一痛,暗想:“年幼之時,家中每逢重陽,總是少不了飲這菊花酒,哪想……”驀然間家中的後花園、重陽糕、父母的笑容,兒時的影子點點滴滴地飛濺到腦中來,但自己飄零江湖多年之後再思哪些往事,竟是恍如隔世。
只聽柳含煙續道:“今日以菊花酒招待諸位,還有一個緣故。那便是各位雖然各為其主,但卻都是反元義士,與年少之時的柳某一般無二。只是如今柳含煙蟄居山野,與諸君相比當真是慚愧得緊呀。”方章奇道:“一到這九溪,見這秋山飄渺,使人頓忘俗慮,柳莊主,當真讓人慕煞。”方文奇道:“不然,,這九溪人煙曠絕,幽靜深邃,非柳莊主這般遺世絕俗的神仙人物,難以久居,若是我輩俗人只怕待上兩天便煩啦。”晏祁聽得方氏兄弟阿諛之詞潮湧,不覺心中有氣,道:“若是給我這麼大的一個園子,我也樂得作這遺世絕俗的世外神仙。”柳含煙淡淡地道:“這園子是奢華了一些,實不相瞞,這裡原是南宋和王楊沂中的和園。”劉元吉擰眉道:“和王楊沂中,那是什麼人?”柳含煙道:“這楊沂中在南宋時也是個風雲一時的人物,早年他力主抗金,曾隨張俊劉琦屢敗兀朮之軍,後來秦檜專權,他又惟秦檜之命是從,從此權勢日盛,官至同安郡王。諸位瞧這園子的奢華,便可想見楊沂中當年的氣焰。”傅摶山正色道:“這楊沂中迎奉奸相秦檜,原來是個首鼠兩端之輩,雖然位高權重,卻也為我輩俠義中人不齒。”方章奇卻望著夕色中的梅林嘆道:“柳莊主,這疏梅園美則美矣,只是……在下覺得少了些什麼?”方文奇點頭道:“不錯,水為園林之血脈,疏梅園地方廣大,卻不見小橋流水,未免美中不足。這園子地處九溪,為何不飲一弘碧水穿園而過,豈不平添風韻。”柳含煙緩緩道:“諸位有所不知,雖說無水不成園,但我們當初收拾這園子之時偏要與眾不同,園林之內之水越少越好,是以大家不見流水。”鶴雲聽得這些人談論園林,不由暗笑:“這些人彼此各懷心機,卻有閒情雅緻在這裡談些沒相干的。”正尋思之間,猛聽得隱隱傳來一陣兵刃相擊之。跟著一名青衫弟子氣喘吁吁地跑來,道:“莊主,外面……外面闖進來一人,口口聲聲要進園來,大夥不讓,那人便……便出手連傷數人。”狄青霜雙眉一挑,喝道:“是誰如此大膽,待我去看看。”柳含煙道:“不必,這人既然想進園來,放他進來便是,青梧,你去引他過來。”卓青梧低應一聲,匆匆而出。
鶴雲心中驚奇:“這人竟然敢跑到柳含煙的家中逞威風,膽子當真不小,卻不知是哪一路的英雄?”一轉眼間,卻見晏祁俞飛和方氏兄弟均是一臉幸災樂禍神情。柳含煙依然一幅好整以暇的神色,指著眼前十餘盆菊花道:“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這幾本萬齡菊、喜容菊和金盞銀臺都是上品,諸位可還看得入眼麼?”說話之間,陡聞有人一聲嬌叱:“柳含煙在哪裡?”聲音清脆,有如黃鶯出谷。鶴雲的心猛然一顫:“怎的是她?”
驚鶴潛龍(6)
一聲馬嘶,一個秀髮飄飛的少女連人帶馬已到了軒前。瞧她紫衣絳袖,清麗脫俗,正是蕭舒眉。舒眉馬到軒前,一眼也從賓客中認出了鶴雲,不由咦了一聲,笑道:“原來你也在這裡!”劉元吉轉過頭來,奇道:“怎麼你認得這小姑娘麼?”但鶴雲這時望著舒眉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心中只是想:“她……她是來找我的麼?”劉元吉的這句話他便沒聽到,卻向舒眉喊道:“蕭姑娘,你怎麼會到這裡?”舒眉卻斂住笑容,扭過頭緊盯住被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