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燒了船,還燒了好些個紙錢,恐怕那些水匪的魂靈攔他爹的路,不放他回來。
這些個王四郎想不著,秀娘卻想著了,安哥兒這樣早就往鋪子裡去,寧姐兒又拿針捏線的,為
的便是掙一份些銀子出來,別個不論,這錫箔元寶總要自家人花錢買來陳老爺才能收得著。
先燒城隍,再燒小鬼,各處都拿了,才有餘下的給他爹,安哥兒還捐了銀子,先給陳老爺點起長明燈來,等金陵事了了,再回濼水去,便是砸鍋賣鐵,也要辦個體面喪事。
安哥兒空手上了吳家門,也不說同王家認識,空口白牙的門房也不理他,站在門口乾等著吳少爺回來,吳少爺到下半夜才回,安哥兒早靠著牆迷迷蹬蹬了,聽見響動一骨碌從地下爬起來,拍了灰往吳少爺面前“撲咚”一跪。
吳少爺一驚,拿了馬鞭子叫下人舉燈去照:“我這兒又不是衙門,你有甚個冤枉去那兒擊鼓便是,跪在馬前作甚。”
安哥兒給他磕了三個頭:“小人是百戶大人自水寨裡救回來的性命,好容易訪得大人住處,身無長物,便是給大人磕幾個頭也是好的。”
吳少爺一聽這話,翻身下馬,走往進前,仔細一看倒認出他來,這一家子的船就在他們去剿水匪前兩日給撞沉了,因著是蘇浙一地過來的,那邊口岸還來了官報。
吳少爺扶他起來:“你娘同你妹妹如何?可投著親了?”他們殺進去時,正瞧見安哥兒舉著椅子正砸水匪擋刀。知道兵丁殺來,那些個水匪只顧自家逃命,蒐羅些珠寶金銀,有的還帶家眷,有的連家眷也一刀捅死,怕女人家口松守不住,透出形貌來。
這些個人質自然也不能留,進了屋便一刀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安哥兒搶身出來,雖腿瘸著,手上還有力氣,守在母親妹妹身前,不叫人傷了她們。
吳少爺當先進去,一槍結果了水匪,點一點死了十來個,活著的也各有傷殘,這小子不過十來歲,身上俱是血汙,母親妹妹他只得抱一個,兩個全都人事不知,卻死活不肯叫人碰妹妹一下。
他原想搭把手的,瞧著一個三十多,一個十多歲,便在五十來人裡點了兩個婦人,扶回船上去。餘下壯年男子俱被押回去,說起來自家都苦主受害的,進了水寨還能留得性命,也須得審問一番,看看手上有沒有人命。
單安哥兒,因著他親見了同水匪博命,年紀又小,便放了他跟母親妹妹兩個去了濟民所,那五十人裡頭,有一半兒是水匪擄來的女人,年少的年長的俱有。
在水寨裡頭不死,出來了卻尋死覓活起來,幾個兵丁哪裡守得住這些人,跟水匪無干系的,本地若能投親,俱都放了走,這些個女人若能說得清家鄉的,也發了文叫人來領。
吳少爺夜歸便是在審問那些個男子,恐怕有水匪混在其中,大堂上吵成一團,女人哭孩子鬧,說甚不跟著幹就殺兒子殺老婆,求看在這一面饒過一回,日復一日吵得人頭疼。
“親戚沒尋著,倒遇上了舊鄰居,由他家幫襯著,暫時安定下來,只等著官府還歸了貨物,再往家鄉去安葬父親。”安哥兒人沒機靈在這上頭,卻有個好師傅提點,王四郎不出面,叫了算盤點他兩句,便是學舌也能學得出來了。
吳少爺聽了點點頭,順嘴兒一句:“那些個貨物沒這樣快點出來,衙門裡還在審案子,等那些個審完了,才能點物品發還。”說著摸一摸荷包,也不管裡頭有多少銀兩,扯下來給他:“這些個先拿著賙濟,也好給你母親妹妹請醫問藥。”
人手不足,好些時候沒辦過牽扯人數這麼多的案子,連他這個剛上任的百戶也坐堂到這時候,牢裡一氣兒給塞滿了,人咬人,狗咬狗,相互牽扯不清,還不知道要審多久。
只那幾個領頭的,已是板上釘釘的死罪了,等結了案往上報,這樣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