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倚在後頭瞧他,誠哥兒只看不見,嘴巴笑的咧到耳根,扔下三個銅板捂著懷裡的東西,一徑往家奔去。
思想過要說軟話,一進門卻道:“娘!我自個兒提親去了。”
徐娘子正坐在長凳子前頭串針,一聽這話差點把針扎到肉裡去,氣得過來追打兒子,“啪啪”兩記自家手倒疼起來,誠哥兒還只樂陶陶的笑:“娘,你答應了,我看你忙著,先去媒婆那兒提一提。”
這下徐娘子沒話說了,噎住一口氣,肚裡把丈夫罵個臭頭,曉得兒子是這麼個性子,哪裡識得人騙,當的真真兒的,弄巧成拙。
“我還討了個她幫人繡的鞋面,娘看看。”油紙叫他汗溼了,裡頭的東西里沒髒,拿出來捧在手上遞過去,徐娘子只覺著肝疼,眼睛一掃過去又定住了,拿起來細看,窄窄兩片布,盤針套針搶針,一套俱用在上頭了,繡的一對開口石榴,裡頭的石榴籽兒用的打籽針,一顆顆紅的跟活似的。
“娘,她活計好罷。”便是徐娘子心裡不樂,也不能說她活計不好,拿過來細細看了,心裡的氣兒平了下去,這是得多巧,半個巴掌大的雲頭還做的這麼精細,她嘴上不好說,臉上倒鬆了些,看著這個愣頭兒子喜成這樣,到底說不出是騙他。
把自家的針線擱到竹筐裡,拿毛巾撣撣灰:“我去鋪子裡頭切半刀肉,夜裡給你們炸丸子吃。”誠哥兒應承一聲,似模似樣的到廚房拿了一套殺豬傢伙事兒,上了油磨一會子,眼見的徐娘子出了門,他也跳起來,這回卻是往姑子街去了。
他從晌午等到日落,餓得無法,買了兩個軟餅,幹嚼嚥了,那賣茶水的倒給他添一杯子白水,還引他坐下,見他盯了姑子街口,笑一笑道:“小哥,可是瞧中裡頭的閨女?”姑子街裡孤寡人收養的也俱都是女孩兒,有那到了年紀的也開始說親了。
誠哥兒臉一紅,他心裡是怎麼也捺不住,非要告訴她,他已經去提親了。這點子想頭還沒美夠呢,巷子口就奔進去一個婦人,過不得會子拉了蘿姐兒奔出來,蘿姐兒嬌怯怯哪裡跑得快,過不多時便氣喘著扶住橋欄。
誠哥兒跟著跑上去,在人多的地方又不敢同她說話,只一路跟著到了衙后街。紀家吵成一團,桂娘伏在地下哭,紀二郎不見蹤影,一個頭發花白的鄉下老婦正抱了個娃兒,指著她批頭蓋腦的罵。
原是李寡婦收拾了細軟,一手拉了大兒子,一手抱了小兒子,一路往鄉下去,眼睛一眨又是一計,粉白了一張臉,抹了些個黃粉,還不待進門,見了紀家老太太就跪下來哭。
紀家老太太看見孫子還有什麼不樂的,她雖是個寡婦,卻是個能生兒子的,鄉下卻沒那麼些個計較,二婚頭又怎的,能生兒子才是道理。
自家二郎這麼些年才得一個男丁,立時當作寶貝似的供了起來,又看她小意伏侍,又是布料又是頭面的捨出來,只作得萬分賢惠模樣兒,初時還不訴苦,夜裡嚶嚶哭了幾日,別個問她,她也不說。
等知道是大婦不容她,如今這娃娃還頂著奸生子的名頭,紀老太太氣得跳腳,叫大兒子給套車:“我這作婆母的,難道還不能收拾了她!”
紀家老太太挎了籃子上得門來,一拍開門就一巴掌,蒲扇大的巴掌拍的桂娘翻倒在地上:“你這生不出蛋的雞,佔著窩不挪動,情願讓你做大你不要,我便叫老二休了你!”
蘿姐兒搶進門去,李寡婦不見影兒,只有紀老太太一徑的罵,看見蘿姐兒又指著她:“養了這個麼賠錢貨,竟還有臉當大的,別個給你生個兒子,你就該當菩薩供起來,等二郎回來,我立時叫他寫休書!”
桂娘臉上白了又白,上去就要抱紀老太太的腿,叫她一腳踢過來,蘿姐兒攔在母親身前,抬眼看著紀老太太:“到不知道祖母要用七出哪一條將我娘休了。”
紀老太太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