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墨香縈縈繞繞,葉孤城用絲絹擦了手,拿起案角一把六耳牡丹纏花壺,替自己斟上一盞熱茶,執在手中:“已過元服,倒確是也可娶親成婚了。”
西門吹雪抬眼看一下正慢慢品茗的男子,道:“習武之人,若求精進,則不宜過早婚娶。”
葉孤城微微頷首:“不錯。”又繼續道:“其實倒也不算早,我十四歲時,便因母親病危,管家曾私下與我商議,不如儘早娶一門親,既可沖喜,亦可讓母親放心我終身之事。”
西門吹雪手中的筆略停了片刻,道:“後來如何。”
葉孤城飲了一口熱茶:“我當時心中,無非習武與飛仙島二事罷了,除此之外,並不在意其它,便也當即隨口應了此事。”
西門吹雪放下筆,略傾過身,就著葉孤城的手,將杯中剩下的大半茶水喝了,葉孤城見狀,便又重新倒了一盞:“後來將此事稟告母親,她並未允准,於是此事就也擱了下來。”
袖中露出一隻絕白的手掌,握住了西門吹雪微冷的左手,葉孤城神情不變,唇角卻已略略稍抿:“她說我此刻輕率成婚,他日若遇傾心之人,又當如何。。。因此不允我行此事。如今,果然言中至此。”
西門吹雪深黑的眼底逐漸柔和下來,反手握住了葉孤城的手掌,然後低頭在男子的掌心裡輕輕一吻。“。。。我應謝她。”
葉孤城鳳目微眯,伸手替對方掖了掖鬢髮,眼中雖不能顯現出笑意,可西門吹雪卻知道他此時就是在笑了。。。葉孤城的目光不經意掠過桌案,隨口道:“教中有事?”
西門吹雪掃了一眼紙上的密報,語氣漠然:“暗門密報,掌戒部右執使,四日前貪匿部中白銀十九萬七千二百兩。”
葉孤城聽了,從一旁拿了幾隻軟墊堆疊在一起,倚靠在上面歇了,一面道:“你待如何。”
西門吹雪拉過一條薄毯,替男人蓋在身上,然後便坐在他身邊,並沒有說話,只用手輕輕順著那絲緞一般的長髮。葉孤城揭起毯子,將西門吹雪也一起攏在毯內,道:“西門,你可知治國之事,何為首要?”
西門吹雪撫摩著掌下涼滑的髮絲:“治國者,治吏而不治民。”
葉孤城點頭,“按功則賞,論罪則罰。。。一人之力有限,如何審治萬民,不過是統攝直轄的官員罷了。”
一隻手鬆松環在男人的腰上:“葉氏既為前朝皇族,因而我自幼便要習那統駕馭下之術。。。其實朝廷中官員調配,清官直臣自然不可少,但貪官小人一流,亦不能或缺。直臣大多忠諫,卻也有因剛直而不通時務者,但小人既有攀附登位的本事,便定然或是左右逢源,或是政事通明,自有其可用之處。”
“馭下之道,不過在於‘平衡’二字而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貪官何以謀利?不外乎是憑藉手中之權,而權柄所在,自是上位者授與。既是這般,他自知所得的一切,皆是由上位者所賜,因而為保證既得的利益,自然就需維護上位者的統治。如此,屬下之人,無論貪直忠奸,自會盡數擁戴。”
葉孤城半闔了雙目,神情淡淡:“人無忠奸愚賢,只看如何駕馭。他若做得好,就且留著,以權謀私取利亦屬正常,只要斂掠有度,就不必過於在意。而若有一日膽敢越了雷池,就自可當即將其覆滅,一來可以平息民怨,以示上位者明斷秋毫,博得眾人感戴,二來,則可用以警誡旁人,震懾宵小。”
葉孤城說罷,微微閉上眼,道:“你近年執掌教中,自有心得,我亦知你向來通睿機明,必然是有自己一套統攝經管之法。。。只不過閒來無事,只於你我二人之間,隨意說幾句罷了。”
西門吹雪低首吻了吻男人的眉心,“我知道。”
葉孤城睜開眼,用手輕撫著對方線條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