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欄畔夜風吹得久了還是被司徒依蘭搖得狠了,或者是這句話裡的某些關鍵詞觸動了寧缺腦海中敏感的魂兒,只見他身體陡然一僵後悠悠醒轉過來,睜著那雙無神的眼看著欄外夜景喃喃說道:「是啊,家裡還有人等著的。」
司徒依蘭和水珠兒姑娘互視一眼,同時鬆了口氣。寧缺先前所言兩千兩銀子身家究竟從何而來,完全不是她們關心的重點,她們喜悅的是己等二人終於不用陪著這位窮人乍富的小爺發瘋。
然而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寧缺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掙脫司徒依蘭的手,輕輕避開想要攙扶他的水珠兒,踉踉蹌蹌走進樓內,在帳房處搶來毛筆,撕下一頁帳簿紙,玉山半傾倚在臺旁,醉眼迷離草書數字,然後說道:「替我送回臨四十七巷去。」
水珠兒湊過去一瞧,只見那張帳簿紙上寫著極潦草的幾個字,那些字框架歪扭斜散,拖絲掛白絲縷不清,若不仔細辨認,根本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麼——
「桑桑少爺我今天喝醉了就不回來睡了你記得把鍋上燉的剩雞湯喝掉。」
寧缺是個外表溫和骨子裡極冷靜自持的傢伙,很清楚自己酒量極差,所以平日裡除了和桑桑對飲時,極少有飲酒過量導致失控的局面發生,但此時情況有些不同,他今兒著實是太高興,興致高到無酒助興便覺失落的地步。
這份發自內心最深處的喜悅與青樓夜飲風月無邊沒有任何關係,和書院同窗趁著青春揮斥方遒肆意狂歡也沒有關係,純粹是因為他在舊書樓上看到了那張薄紙上面的留言,在下午溫暖的陽光裡,他隱約看到了那個奇妙世界的門在什麼方向,在絕望中苦苦求索了十餘年時間,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這件事情、還有什麼時間比此時更適合狂醉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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