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冽比我的反應更快,子默出聲的瞬間他已鬆開了手,彷彿咬牙忍耐就是等著這一刻的來臨。我們急速地在空中下墜著,徐冽緊緊抱住我,幾聲鞭炮般的槍響從上頭傳來,急促而凌亂,還有奇怪的撞擊聲,充斥著我鼓起的耳膜。我卻被按在徐冽懷裡什麼也看不到,只有燻得我直想嘔吐的血腥味在我周身瀰漫,只有鐵箍般的雙手緊緊攏住我,只有堅毅溫暖的胸膛下怦怦的心跳聲,一下下砸在我耳邊。
我們落在柔軟的墊子上,子默衝上來,朝外面大喊:〃救護車到了嗎?快準備擔架!〃
我其實沒受任何衝擊,徐冽將我護在懷中,護得很好,直到落地了手還僵直著不肯鬆開。我慶幸著這樣的危險動盪,仍沒有腹痛的感覺,看來這是個堅忍頑強的孩子。
我抬起頭的時候,忽然聽到砰一聲巨響,我驚得伸手捂住了嘴,眼睜睜看著孟雪兒從天而降,卻落在墊子邊緣,一根竹棍露在地基外堪堪刺進了她的背,從她腹部冒出來。
我只覺得胃裡都在翻滾,想吐,卻連噁心也做不到,身體四肢都在抽搐發抖,瑟瑟地,仿如風中秋葉。我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可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死人,腸子被戳了出來,白衣染上鮮紅,腦袋上有個洞汩汩冒著血。可她的眼卻直勾勾看著我,含著嫵媚的笑,彷彿在說:〃你爭不過我,你永遠爭不過我!〃
我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停止了渾身的戰慄。徐冽僵硬的手還緊緊圈在我身上,我掰開他的左手臂,卻發現他右手牢牢握在我手腕上,因為沾了血,看去就好像粘住了。我正要用力掰開,扶他上擔架,卻聽武敬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忽然用粗嘎的聲音在我耳邊哭喊:〃少爺!!少爺……〃
我幾乎要覺得好笑了,武敬啊!那個大塊頭,讓他掛著一堆玩具陪我逛街都面不改色的男人居然會哭!還哭得這麼難聽,真是太好笑了。
可是緊接著,我聽到了更多人的聲音,他們有的喊著少爺,有的喊著徐總,抬起頭只見他們一個個都有張蒼白的臉,惶恐的眼神。
我低下頭去想看清他們為何而哭,卻只覺眼前一陣盲白。我狠狠甩了甩腦袋,眼中這才映入徐冽慘白的臉,目光慢慢移動,落在他背上。
方才我們墜落時,他那樣護著我,槍聲如密雨般響著,我卻沒傷到分毫。那麼他呢?
我忽然感到恐懼了,渾身比方才顫抖得更厲害,想看他的背,命令自己看他的背,可眼睛卻不聽我的使。它們寧可在他鮮紅的襯衣上打轉,也不敢移動分毫。
〃冽兒!冽兒!你要撐住!要撐住啊!〃徐爸爸的聲音響在我耳邊,像是一瞬蒼老了十歲,沙啞艱澀哽咽,〃快!把少爺扶上擔架!!〃
幾個人衝過來要帶徐冽走,我呆呆地跪坐在原地,如失魂了一般,一動不動。
有人喊了一聲:〃老大,掰不開少爺的手!肩上有傷,硬來只怕……〃
我狠命地握住拳,命令自己別再顫抖了,不能逃避,這種時候,我怎麼能逃避!徐冽的命……在這一刻了,就在這一刻了!
〃藍藍!藍藍!〃徐爸爸晃著我的肩膀叫我,〃沒有辦法,你和冽兒一起上救護車,快啊!〃
天已經全黑了,大樓裡黃色的白熾燈被風吹得搖來晃去,將人的影子不斷拉長縮短。我跟在擔架旁走出大樓,月光帶著幾分清冷灑到我臉上,彷彿一雙毫無溫度的手無聲碰觸。
我輕輕打了個抖,現場都是混亂的,身邊的徐冽危在旦夕。我卻很不可思議地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代。
盈盈第一次叼著煙,被嗆到了,嗆出眼淚。她那時還有一雙晶瑩剔透的眼,被淚洗過後,傷痛清晰可見。她自嘲又無所謂地對我說:愛情不就是這麼回事,不是我為你死,就是你為我亡。同歸於盡地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