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遮掩得如同黑夜陣臨!
“住手!”
眼見著四處黑雲湧動、風波騰起,醒言立即察覺出一絲十分危險的氣息。猛然一聲斷喝,他便一揚手中劍器準備號令身後千軍萬馬蜂擁而上,將這正在作法的雨師拿下——只是,已經晚了!
只見黑暗雲空下,被些微波光映亮的神人臉上,原本傲然的神色中忽浮起一抹輕蔑的笑容。隨著這一縷無聲的輕蔑微笑,雨師原本伸張如乾,高舉過頂的手掌猛然一收,握成兩隻碩大的拳頭忽向下狠狠一擊——剎那之間,這海面雲天間便忽然電閃雷嘯、雨如瓢潑!
……也許,自打從孃胎出來,醒言還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雷雨。
滂沱的大雨從烏黑的雲團中潑出,億萬條雨線歷歷可數,藤條般頎長的雨線晶瑩剔透,就好似連線天海的琴絲,從高高在上的雲天裡牽出,以一種桀驁不馴的姿態飛流直下,一直奔騰到喧鬧的海面這才平息。
一俟這晶瑩若弦的雨線連通雲海天地。那瀟灑不凡的公子又望空信手一拂,於是那原本晶瑩無色的雨弦忽然間彩光流動,一蓬蓬一環環璀麗的流光從雷電隱隱的雲空中奔出,從天至海,通天達地,奔流不息。
轟……
飛彩流光、天雨四臨之時,海蕩電飛、雲蒸雨合之際,原本只聽見雨聲風聲浪音濤音的寂寥海天裡,忽然又憑空奏起一陣洪鐘大麴。時而似慷慨長嘯,時而似皓齒哀音,有時揚抑如遊雲,有時又低徊潛轉似海底歌吟。
身處這樣前所未聞的洪鐘巨曲,無處不在的宏闊樂音已包圍住眾人整個身心。生生不絕的黃鐘大呂中醒言聽得分明。無論是黃宮清角、抑或商羽流徽,在這滂沱雷雨中,那些仿如自然生髮的聲部全都是音律和諧、聲調清晰!
而在這氣勢恢弘、磅礴天地的宏音巨曲聲裡,那個白衣飄風的雨師神將,已在萬軍核心心化作長虹一道,澄明絢麗,劈破開昏暗的雲空朝南天如龍飛去。在那虹光激射飛離之時.又聽得半空中傳來一陣颯然不羈的詠唱吟哦。冷冷的語調,伴隨這四周澎湃崩騰的風音雨調,正是說不出的逍遙灑脫。
萬軍仰望中,這化虹飛離的冥雨鄉主唱的是:
“方地為車輦,圓天為蓋羅,俯身望日出,上視眾星辰。
噓八風以為氣,跨六合而翱遊。經二儀為矽步,視滄海如杯盅。
指天鬥以問南北,忽微渴而吮河流……”
浩然不俗的歌調回蕩在遼闊無邊的大海雲空,正顯得彌長彌遠。而當那清激無忌的歌聲漸行漸遠時,那周圍麥然不絕的洪鐘曲調也漸漸嫋嫋,慢慢便告平息。
直到這時,那些置身風聲雨曲的四瀆玄靈人眾,這才好像如夢初醒,全都是長長噓了一口氣息,緩過神來。正當他們想要掙動,卻聽得南邊浩闊長天中又落下一句清晰的話語:“小囡兒執迷不悟,渾不知身在險險地哉?”
這句彷彿就在耳邊說出的話語,原是飛虹而去的雨師公子仍放心不下那個他認為正被矇蔽的少女,因此跨虹回返南天雨鄉之時,仍不忘在虹邊留下這句好心提醒的話語。
只是,雖然他這句文雅話語瓊肜倒是聽懂,但其中蘊含的那份苦心卻沒起任何效果:還在旁邊眾人懵懵懂懂之時,瓊肜已對著南天那駿臺離去的方向扮了個鬼臉,吐了下舌頭,一跺腳,道:“要你管!!!”
終於,在這聲小女孩兒嗔怪話語過後,這喧鬧片刻的雲空天海間便出現片刻的寧靜。這時候,正是雲收雨散,日出風停。隱波洲前這片海域中已又是陽光燦爛、海闊天明。
雨過天晴,面對這無比祥和的明媚海景,此時再回想起剛才那一番雷激電閃,寬雨爭鳴,便忽覺得它們是那樣地不真實。恍恍惚惚,影影綽綽,倒好像剛才只不過是自己做了一場離奇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