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非是庇護著她的大樹倒了,僅此而已。
正因為如此,曲寧萱才敢直接裝失憶,而不是徐徐試探。遭逢大變,失去親人,不肯接受現實,從而喪失記憶或者說自我封印記憶的例子縱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總比不懂裝懂露馬腳好,不是麼?
果然,確定她是本尊之後,溫瑜立刻鬆了手,又看見曲寧萱的左手被他握出一圈紅印子,他忙不迭賠罪:“師妹,你莫生氣,我以為你被人冒充,才……”
“無妨。”曲寧萱淡淡地道,“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什麼事情都記不得了,若說我失憶也不大對,畢竟我看見屋子中的陳設就知道它們是什麼作用。”
說到這裡,她攏了攏碎髮,語氣不自覺就帶了幾分茫然失措:“我努力回想從前的事情,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只覺得心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很重要的存在,再往深裡一想,心就好像刀絞一般難受,頭也疼得厲害,彷彿要炸開一般……”
此話一出,溫瑜也流露幾分悲慟之色,想起戰死的師傅,他也不由悲從中來。
師傅師傅,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何況溫瑜是華陽真人從死人堆裡撿出來的孩子,有破格收他為嫡傳弟子,多少年來悉心教導,感情比嫡親父子還好一些。如今華陽真人戰死沙場,一縷真靈都被打散,已是再無轉世的可能。為了不讓敵人利用修真者的屍體作惡,華陽真人的屍體也在戰場上就被毀去,聽見這個訊息,怎能讓溫瑜不悽惶?
華陽真人一生孤僻,膝下本只有溫瑜一個弟子,後來好友亡故,她就將失去親人的沈玉璇接過來撫養,溫瑜修行數百年,方有個師妹,又知曉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也對她極好。他們三人宛如一家人般和睦,華陽真人是嚴厲又慈愛的父親,對兒子嚴格要求,對女兒百般寵溺,他的死亡對兩人來說無異晴天霹靂,將他們打懵了。
溫瑜以己度人,暗道我聽聞師傅死訊,尚且木然許久,惶惶不知前路在何方,只不過一連串遭遇逼得我不得不成長起來,變得更加堅強。
師妹與師傅感情更是親厚,她年紀又小,不像我這樣漸漸看淡生死。由於過度悲慟,不願接受現實,從而封閉所有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這樣一來,溫瑜有犯難了。
師妹失憶之後,固然將曾經的熟人全部忘卻,見他們翻臉不認人也不會他過悲傷,換在平常自然是好事,偏偏他受了軍令,師傅七七一過就得前往戰場,還不知能否回來……他死尚不足惜,可師妹怎麼辦?倘若師妹有事,她如何與九泉之下的師父交代?
溫瑜左思右想,遲遲拿不定主意,他見曲寧萱這樣茫然,知道不能全瞞下去,只好撿一點事情說:“師父素來寵愛我們兩個,他戰死沙場,你太過吧悲痛,才不願記起過往。可三日之後,師父的七七一過,我就得趕往戰場……小璇,你……”還是快點想起來吧!
“七七?戰場?”曲寧萱重複了這兩個詞,眉頭微微蹙起。
縱然修真者情緣寡淡,又多有荒誕不羈之輩,卻也不至於這樣地不近人情,讓一個小輩剛過師傅的七七就上戰場赴死。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軼事他們所在的門派目前極為危險,必須利用每一份資源去阻擋外敵,另一種可能就是——這個門派的派系鬥爭太過激烈,或者他們倆的師傅得罪了當權者,所以要斬盡殺絕。
溫瑜見曲寧萱皺眉,還以為她回憶起了什麼,忙道:“小璇,你放心,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傳令官,專門負責在前線與聯盟總部往來,不像師傅一般去前線廝殺。”
聽他這樣說,曲寧萱心中反倒升起不好的預感。
溫瑜方才檢測她是否為假冒者時露得那一手,已經勝過沈家老祖,也就證明溫瑜至少是元嬰期修士。可溫瑜話裡透出的意思竟是——以他的修為,只能當個普通的傳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