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一時慌亂失儀,且放了他罷。”
太子發話,無人敢不凜遵,幾個錦衣衛齊聲應了一聲,鬆了手轉身退下。
李三才掙扎著爬起來,不敢看來自四面八方各種各樣的眼神,腦中一片渾渾噩噩,一腔怒火退去後剩下的盡是淒涼悲慘,呆呆站在當地,就連掉在地上的官帽都忘了拾起。
“吳龍,李大人指證是你說的一切可承認?”
一直伏在地上吳龍終於抬起頭來,臉上依舊一片死人樣的蠟黃,偷偷看了一眼太子,發現對方神情淡然柔和,眼神好似藏冰臥雪,想起那個小太監笑眯眯伏在自已耳邊說的那幾句話,吳龍的心驀然一陣突突亂跳,慌不迭的挪開眼光,顫著嗓子應了一聲:“微臣不認。”
他這一聲斷然否認,頓時引起群臣中譁然一片。葉向高站在一旁,額頭上鮮血凝涸,一片紫黑青紅,甚是可怖,可是臉上神情呆滯,明顯是受的打擊太大,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聽到吳龍的矢口否認,已經恢復了幾分理智的李三才無力的轉過頭盯了他一眼,嘴張了幾下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那一眼中包括的內容,已足夠令吳龍魂飛魄散。
就在這個時候,太子溫雅清和的聲音再度響起:“即然如此,聽說你和葉大人既是同鄉也是同窗,彼此相知甚深,葉大人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可能說得明白麼?”
吳龍目光閃爍:“還人清白,理所應當,微臣樂意之至。”
申時行皺眉看了幾眼這個太僕侍少卿吳龍,腦海中忽然有了一點印象。此人和葉向高一起都是萬曆十一年那榜殿試中的佼佼者,但他讓申時行印象深刻的是,時任主考官的沈一貫曾極力向自已推薦過這個人,而自已也看過他的文章,說實在話也算得不錯,但可惜的是他剛看過沈鯉送過來的葉向高的文章,這兩相一比較,就如同珠玉與瓦礫。
原來一切就是從此結的因果,申時行好象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伸手摸了下鬍子,不由自主的將眼光挪向太子,見對方不動神色,一隻擱在金交椅上扶手上的手白的近乎透明,纖長的手指正在有節奏的不停的一敲一擊,明明就是在安靜的坐著,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一雙清澈無翳的眼眸,但偶而一個抬起,露出的全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自信眼神。
申時行一顆心砰砰急跳了幾下,連忙低下頭,再不敢多看一眼。
吳龍定了定神,知道自已下邊講得如何,將會決定自已下半生的命運,實在不敢有半點的馬虎,想了一想,便將自已知道的說了出來……他與葉向高祖居福建福清,也就是深受時下明人鄙視的閩人。與出身富室的吳龍相比,葉向高身世確實不怎麼好。他出生的那一年,就是倭寇淪陷福建的那一年,當時葉向高的母親身懷六甲,倭寇進城時,挺著大肚子想要跑出城已經晚了,又驚又急躲在了草堆裡,等倭寇過去後,葉向高也出生了。
能夠濟身太和殿上的眾臣,個個出身不凡,不是世家高門,就是官宦子弟,再不濟也是個書香門第,象葉向高這離奇之極的出生經歷,在這些人眼中簡直可經寫一出拍案驚奇了。儘管廁仔變成了草仔,稍微有些不太精彩,但還是讓一眾大臣們嘖嘖稱奇,概嘆不已。
“那葉大人的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朱常洛淡淡一笑,手指輕磕不停,眼神掃視全場,有幾個正在訕然譏笑的眾臣身上好象落下一層冰霜,瞬間如入了冬的蟬蟲,一個個噤聲止息,死眉瞪眼。
到這個時候,吳龍那能看不出太子是什麼意思,眼神不無羨慕的瞪了葉向高一眼,“說起來葉大人的母親和家母是在逃難中認識的,當時據家母說她認識葉大人的時候,他已有一二歲,那時跟著母親東西逃奔,著實吃了不少的苦頭。”
“哦,那時候你不在你母親身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朱常洛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