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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州城外,忠勇軍大營內。
韓天遙並未住入主將的營帳。
他帶著幾名親兵住於在另一頂並不起眼的帳篷內,正跪坐於一張簡潔的書案前,沉默地盯著眼前的輿形圖。
聞博躬了身,正赤紅著臉跟他說話。大約說得久了,他的嗓音已微微嘶啞。
韓天遙頭也不抬,彷彿根本不曾在聽。
他的目光所凝,指尖所觸,都只在輿形圖的某處。
湖州,如此人傑地靈的江南城池,此刻卻既扎眼,又扎心。
他已到湖州城下,宋與泓就在湖州城內,而那位心甘情願做了深宮貴妃的女子……應該也到了吧?
同在輿形圖的方寸之間,卻又分明隔了高大城牆,寬闊江河,以及隨時能掀起漫天血雨的千軍萬馬。
出身將門,他從領兵的第一日起,便知戰場之上註定人命如螻蟻,‐‐不論是敵方還是我方,是小卒還是大將。
此刻,以湖州城的佈防兵力,他只需一聲令下,太湖那些水寇,濟王府內外府兵,包括那女子視同手足兄弟的宋與泓,都將在一。夜間化為齏粉。
奉皇帝旨意,便宜行。事而已。
宋與泓再怎樣高貴無疇,如此境地被處置,絕無一人可以指摘他的不是。
於是,公私兩便,遠仇近恨可以一起在湖州府的血光裡勾去,聽來何等慡利……
&ldo;侯爺,侯爺……&rdo;
聞博說了半日,完全聽不到韓天遙回答,只得悶著頭喚。
韓天遙抬眼,淡淡掃過他,&ldo;我不想再聽你喋喋不休的解釋。大丈夫立身處世,窮則獨善其事,達則兼濟天下,再沒有掀起兵亂、禍國殃民的道理。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rdo;
聞博含愧,再不敢問他下一步行止,正待告退時,忽聽得外面步履匆匆,然後聽得隨侍在外稟道:&ldo;侯爺,營外有人求見,說是宮中故人。&rdo;
韓天遙身形不動,連眉眼都不見任何異樣,獨指尖猛地在案上一叩,&ldo;篤&rdo;的一聲,沉重得如敲於誰的心頭。
他緩緩道:&ldo;請她進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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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踏入營帳時,帳內只剩了韓天遙一人。
她既不便亮出身份,隨行鳳衛都被遠遠攔住。
簾帷開合之際,她步入其中,只看到韓天遙疲倦的面容一閃,掃過她的黑眸比從前更顯銳利,透著清霜般的寒肅冷意。
簾帷垂下,帳中便恢復了暗沉。
韓天遙坐於案前,如一座沉寂於昏暗中的石雕,再不曾向她看上一眼。
他自然早該知道她會來。或許,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
若有千萬隻螞蟻在撕扯齧咬,並不是特別尖銳的疼痛,卻比那種痛意更令人難受。
十一憋悶得喘不過氣,卻還能看著他笑著招呼,&ldo;南安侯,別來無恙?&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