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陰霾密佈的心境,今日一整天都是豔陽高照,晴空萬里。
直至黃昏,不知從哪來飄來了的厚厚雲層將逐漸西沉的日頭擋住了,好在雲卷不是連片的,火紅的霞光透過縫隙灑了下來,萬物便染上了緋色,耀目但不刺眼。
暮色四合之際,官道上忽而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整肅的馬蹄聲,沒等店小二探頭去看,一記響亮的馬嘯聲已經劃破長空。
店小二嚇得脖子一縮,渾身一震,待馬蹄帶來的黃沙散去,高大駿馬那凌空的鐵蹄也隨之穩穩落下,露出馬背上的玄衣男人來。
店小二猝不及防吃了一嘴沙子,“呸”了幾聲後正要逞口舌之快,不料對上了男人那猶如深潭的墨眸,一時語塞了。
“小哥兒,還有客房麼?”
落後一個身位,同樣騎在馬上的年輕男人衝他大聲詢問。
還在因為首男人冷峻的容顏和強大的氣魄所折服的客棧夥計這才猛然反應過來,方才被黃沙糊了一臉的不快頓時全都拋到腦後,忙殷勤地上前躬腰迎客:
“哎!有!有!諸位客官裡邊請!”
小二伸手想去接玄衣男子手中的韁繩替他牽馬,但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踩了一下馬鐙,長腿一翻直接從馬上落下,不再給他任何目光,徑直向客棧裡去了。
被男人忽視的夥計諂媚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而方才出生打探住店的男人也已經下馬,見此情形,朗聲說道:
“這馬兒烈得很,又不停歇地跑了一天,脾氣正大著呢,你這樣兒的沒法拴住它,我來!”
明明是安慰人的話,聽著卻一點兒都不悅耳。
若換做平時,小二早就啐上了,可他方才就注意到了那玄衣男人穿著氣度不凡,再看他的坐騎,比尋常馬匹還要大上一圈,是匹全身通黑的雄馬,只有額頭那撮毛髮白得雪亮,一看便是匹千里神駒,非尋常人能擁有。
這會兒黑馬似乎察覺到他打量的目光,打了個響鼻表示不滿。
小二回過神來,忙讓到一旁牽著兩匹馬的男人帶路去馬廄,這才發現這替玄衣男人牽馬的男人雖然相貌不出眾,但濃眉大眼也很硬朗英氣,身手矯健,腰間那把刀看著就沉,想來是那玄衣男子的護衛之類的。
每天官道上來人往,他在客棧裡做事,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只要打個照面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這行人的馬比兩江大營的都指揮使曹岷回皇城述職時騎的馬還要強大威風,護衛的身手比欽差還要高超,衣著裝扮不像商賈那樣雍容外露卻十分精緻講究,又是往皇城的方向去,想來在世家貴族裡必然佔有一席之地。
緋刀向來直接,哪裡知道小二心裡的彎彎繞繞,他帶著剩下的幾人將馬安頓好了之後就上了樓,找到主子住處。
“侯爺,都安排妥當了。”
這一行人正是從揚州回皇城的顧墨玧,他將回程日期提前,繼續把落影留下。
“嗯,那就好好休整,明日天一亮就啟程。”
顧墨玧一邊摘下腰間的佩劍,一邊沉聲道。
“侯爺是想在關城門之前進城?”
緋刀觸及他眼下濃重的青色,忍不住勸道:
“可那樣就得一整天都不停歇,您已經連續五六日都沒好好吃過飯了。如今教程也就剩一兩天,不用急於一時,不如明晚先在城外驛站歇下,您也好養一下精神,換身衣服再進城。”
原本快馬加鞭也要走上半個月的行程愣是被他們日夜兼程地縮短到十日,眼看著離皇城越來越近,也沒有傳來半點不好的訊息,可侯爺怎麼似乎越來越心急了?
顧墨玧沒有出聲,只是掀了一下眼皮,緋刀便立即頷首回道:
“是,屬下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