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的影子站在樓梯的平臺上。
“是你?”孫妙眉眯了眼睛,想努力把對方看得更清晰:“你來幹嗎?”
裴本懷從石牆投下的陰影裡走出,淺色的風衣外套,內裡是暗藍色的西裝三件,利落裁剪,襯得裴本懷長身玉立,倜儻風流。而此時這位精英做派的男人卻有種憂鬱的愁緒,燈影在他鼻樑上架
著的細邊眼鏡上劃過一道。裴本懷皺起好看的眉:“這麼晚回家,你喝酒了?”
孫妙眉大著舌頭:“你管我。”
裴本懷伸出手來攙扶孫妙眉搖晃的身體,被孫妙眉用力揮開了:“別碰我!”
裴本懷無奈地收手,孫妙眉指著裴本:“你現在真是很了不起啊。這西裝,這手錶,很貴吧?可是是怎麼來的,你不覺得自己昧良心嗎?”
裴本懷順著孫妙眉的手指低頭,轉了一下表帶,精緻做工的錶盤靜謐奢華。裴本懷抬起頭,沉靜地說:“我不覺得虧心,這都是我靠自己賺來的。是我應得的。”
孫妙眉暴怒:“是啊,不是你窮的時候了。你就為了錢,連良心都不要了!”
裴本懷眼鏡下的兩雙眸子亮著:“是為了錢又怎麼樣。要我再連蛋炒飯也吃不起,去食堂求人把剩菜留給我,我寧願死。”
劇本此時孫妙眉回想起曾經,兩人讀大學,放課後一齊到圖書館勤工儉學,拖食堂油膩的地板,每月月末攢來的錢撥出幾十塊,一齊到小吃街的紅頂的麻辣串棚子裡吃串,喝著三元兩隻吸管的飲料。日子又苦又長,也那麼美麗短暫。
而如今兩人相對,孫妙眉還是落破潦倒地掙扎在律師界底層,而她的戀人,卻是榮華加身,功成名就了。這讓她又自愧不如、又憤恨難平。
於是孫妙眉的眉眼上了一抹悽豔豔的愁,她多懷念過去,就多嫉恨眼前的愛人,現實的對立這樣打壓了她埋藏心底的美好戀情。百感交集之下,好強的她丟擲了嚴厲的詰問:“哈!你過得好,我是該為你高興的嗎?”
孫妙眉當時看劇本的時候,翻頁的手用了一點力,劇本上這句話下面就被折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她多想了一些,思緒飄飄蕩蕩——她和邵世榮會不會也有一個面對面大事質問的時刻呢?這樣吵著架,卻也能像臺詞這樣悽悽厲厲,卻又萬分惹人憐愛地問問上一句:“你這樣濫情,卻要我為你高興嗎?”可想想也就作罷,一是她說不出口這樣的話,像個可憐怨婦;二是她覺得這話也沒什麼意義。
常有人說戲劇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情,而現實是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情。孫妙眉演了這麼些年的戲,自然知道哪些情節是隻能出現在劇本里,而不能放到現實裡實行的。
就像所有童話不會寫王子公主婚後的生活有多乏味瑣碎,像所有的灰姑娘在現實中還是要灰頭土臉到老到死。她和邵世榮,已經有了戲劇的開端,她已經不奢求要想美妙故事裡一樣永遠相愛、永遠不分離。
導演不太滿意的樣子,他覺得孫妙眉的演技太專業——太專業了,就少了靈氣。這也不怪孫妙眉,她演戲是因為邵世榮讓她演,且她的父親治療需要大把的錢,於是她就演了。她自認在演戲上沒有什麼天賦,是靠邵世榮花錢用一節一節的表演課給她砸出來的。孫妙眉上學時就是優秀的學生,擅長學習,她的演技也是這樣,學來的“成績優異”。
孫妙眉生性敏感,感覺到吳庸講戲時壓抑的稀薄怒氣,但出乎孫妙眉的意料,吳庸最終也沒有發什麼脾氣。孫妙眉早知吳庸是圈內有名的火藥桶,一點就炸,把演員劈頭蓋臉罵得毫不留情是常態,早就做好了準備的。但現在吳庸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弄得她受寵若驚了。
吳庸能發什麼脾氣呢?每當他和孫妙眉說話,裴本懷就在一個地方遙遙關注著,他拿著劇本找製片找投資找演員的時候,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