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劍提前得知顧墨玧和月九齡要來大牢,已經將殺害溫之慶的犯人黃鶯提到審訊處等候了。
距黃鶯被捕已有十多日,月九齡聽看管的獄卒說她自入獄後一直表現得很平靜,既沒有喊冤也沒有自暴自棄,吃得下也睡得著,不像是個犯人,倒像是上山修行的出家人。
期間黃鶯曾幾次向審訊的官吏提出要見九齡縣主,甚至不惜以向她提供重要線索為條件,只求見她一面,但月九齡都拒了。
這是月九齡在黃鶯被捕後第一次見她,倒不是月九齡故意或擺架子,只是她已經猜到黃鶯想見她的原因——無非就是報恩或抱歉,兩者她都沒打算接受,所以實在沒有相見的必要。
今天是因為查案需要,青橙的自首讓原本已經沉靜的“科舉舞弊”突然又被激起了水花,如今能肯定的是有人在針對此次科舉作案——不管最終目的是什麼,只要科舉沒有結束,命案就有可能繼續發生,而與科舉有關的人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目前他們抓獲的嫌疑人裡,月九齡與王渺只有幾面之緣,也不瞭解青橙,唯一有把握問出一些有用資訊的,就是和她有過交集的黃鶯。
月九齡與顧墨玧一同進入事先退避了閒雜人等的審訊室,一眼便看到穿著囚服的黃鶯——她似乎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衣冠整潔,不見蓬頭垢面的模樣。
就是在聽到臨近的腳步聲時,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地想往後退,沉重的腳鏈因此發出聲響,像是在提醒著她此時的處境,於是又堪堪站住了腳。
明明是她求著要見月九齡,可如今來到她面前,卻不敢抬頭了。
落座後,月九齡先打破了審訊室裡的寧靜,“溫夫人……”不過剛開了頭,她便頓了一下,聲音裡笑意斂去,多了幾分肅然,“或者我該換個稱謂——黃夫人,許久不見,可還記得你我當初北上途中的一面之緣?”
黃鶯在“溫夫人”三個字時,整個人痙攣似的抖了一下,放在膝上的手不由收拳緊握,咬了咬後槽牙匆匆抬頭又垂下,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道:
“縣主救命之恩,黃鶯沒齒難忘。”
眼前少婦已不復昔日窘迫狼狽,雖五官未變,但舉手投足煥然一新,可謂是改頭換面,只是雙目流轉間仍然露怯,一如初見。
月九齡恍然也不過片刻,對此不為所動,反問:
“是麼,那日在明空會重逢,黃夫人的狠絕之舉就是待客之道,原來是我誤解了。”
末了語氣諷刺地感嘆一句,“真是長見識了。”
音落,一室寂靜。
黃鶯便不可遏制地想到了當初差點在明空會親手傷了月九齡的情形,身子不由地抖得更厲害,雙手緊緊地攥著,指尖嵌進了掌心都沒有知覺。
月九齡見狀扯了一個譏笑,換了姿態,語氣輕鬆:
“黃夫人不用緊張,我這趟不是來敘舊算賬的,就是想問你一些事,總不能一上來就咄咄逼人,那樣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黃鶯聽著她這番近乎冷漠的話,惶恐地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是,是我愧對縣主……”在她有限的認知裡,救命恩人如同再世父母,而她卻想起了殺害“父母”的心思,這種的負罪感比殺人還要讓她煎熬。
然而“父母”——九齡縣主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她難得無禮地出聲打斷他人言語:
“別!我記得我當初表示過,救你不過是舉手之勞,不用放在心上更無需你報恩。”
不是她格外地寬宏大量,而是她這個人很有原則——無論後來發生過什麼,都不會後悔之前做的決定。
最初她就只是隨手救一個病人而已,病人痊癒了便翻臉不認人地想要她的命,這是始料未及的,而她也會記著被反咬的這一口。
一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