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薩音樂學院預科生入系的淘汰率,一向高得驚人,我一點兒都不敢懈怠。
“嚯嚯嚯……”他顯然不相信,“那些學生我見得多了,哪一個不是拿著家裡的錢胡造?有幾個真正用功的?”
“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悶悶地說。
當年高考失利,對我是個沉重的打擊。從小到大生活在讚譽中,走路一直都是抬著下巴的,一心以為自己是哈斯姬爾在世。沒想到一跤栽在高考上,接到成績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注:哈斯姬爾,羅馬尼亞著名女鋼琴家)
我用功,大半是為了重拾過去的驕傲。
孫嘉遇笑笑,沒再說什麼,起身在屋裡四處轉悠,什麼都拿起來看一看,特別地不見外。
等我洗了碗從廚房出來,就見他拎著塊硬紙板,正翻過來掉過去地擺弄。
那快長條形硬紙板的背面,貼著一張標準的鋼琴鍵位,平時不去學校的日子,我就用它練練指法,雖然簡陋,但聊勝於無。
“你就拿這個練琴?”他抬起頭,一臉困惑。
“嗯,怎麼啦?”
“為什麼不在實物上練?”
我癟嘴:“琴房太貴了,我基本上都是週末去,週末半價。”
半價一小時還要十五美金呢,簡直是在搶錢,而且要提前一週預約。象我這樣的預科生,想得到輔導教師的指點,更得另行付費。
他心不在焉地“哦”一聲,輕輕放下紙板,見我按著胃部一臉不爽,忍笑問:“撐著了?”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方才吃得太急沒感覺,這會兒才感覺到實在吃多了,胃部象個鉛球沉甸甸地往下墜。
他乎擼我的頭髮,哈哈大笑:“真是,又沒人和你搶,吃不了你留下頓啊!”
我撥開他的手,翻個白眼給他,勉強維持著色厲內荏的表象,其實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
“我陪你出去散步消消食兒?”
我沒得選擇,只能點頭答應。
離公寓不遠就有個小公園,我們沿湖邊慢慢溜達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白雪覆蓋著腳下的草地,草還是綠的,上面結著冰碴,踩上去咔嚓作響。
湖面上結了薄冰,映著路燈閃著微弱的光芒。湖邊生長著成片的野玫瑰和山楂樹,據說暮春的時候會開滿豐潤的花,濃烈的香氣讓人蠱惑,鐵石心腸也會為之軟化,但此刻看過去只有一片荒涼。
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裹得像個粽子,可還是冷,手指幾乎僵硬。我脫下手套放在嘴邊呵氣。
他握住我的手,放進他的大衣口袋裡。隔著厚厚的手套,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體溫。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彷彿極致的性感。
後來的情景我有點迷糊,事後回憶起來,影影綽綽地總不象真的,象夢中的碎片。
他轉身輕輕抱住我,我忍不住開始發抖,想掙脫,以為他會吻我,但他沒有,只是用嘴唇輕觸著我的耳根。耳後頸部的面板象通了電一樣陣陣發麻,如有一根細絲連著心臟,連帶著心臟都頻頻抽緊。
“Diorissimo,”他低聲說,“你果然喜歡這一款。”
是,CD其他款的香水,都太甜蜜或者太風情,並不適合我。只有Diorissimo纖細清冷,香味沒有任何侵略性。我悄悄睜開眼睛,他的側影輪廓分明,嘴角的線條卻是說不出的孩子氣。
忽然想起他孤零零站在警察局走廊時的樣子,心裡竟是一疼。
他的嘴唇終於不由分說壓了下來。我在昏亂中笨拙地配合著,並沒有欲仙欲死的感覺,只是有點眩暈,可能因為缺氧。
天色晦暗,路邊的煤氣燈一盞盞點燃,照得周圍一片雪白。眼前是落得光禿禿的樹杈,縱橫交錯著伸向灰暗的天空,臉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