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狂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片無盡的黑暗,沉悶、壓抑,彷彿天地塌陷後又墮入虛無,沉甸甸的壓迫感無法觸控,卻如同實質般包裹著他,幾乎讓他透不過氣。 草!這他媽是哪裡—— 豪狂破口大罵,卻在張嘴的那一瞬間錯愕發現,自己沒有了聲音。 聲帶在震動,空氣從鼻腔流入經過肺部,再從嘴巴撥出,一切都很正常,與往日沒什麼不同,可他就是發不出半點音節。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吃”掉了他的聲音。 強烈的凝視感後知後覺地襲來,如同無形的龐然大物不經意間發現了入侵領地的蟲子,那陰冷、惡毒,充滿殺意的目光快速鎖定,濃厚的惡意從中散發化作無數鋒利匕首,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捅入他的身體,刺穿割裂他的靈魂—— 跑! 一股驚悚感從尾椎竄入大腦,爬遍了他全身。 快跑! 豪狂身子從來沒有這樣如同篩子般劇烈抖動過,他額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依稀記得自己進入了一個奇怪的遊戲,想要使用技能召喚武器尋求安慰,卻發現技能也被“吃”掉了。 快跑啊——! 心底傳來的尖叫貫穿雙耳,豪狂不敢多想,感受到四周源源不斷投來的視線,撒腿狂奔! 他聽到了啪嗒聲,是鞋底踏在水面上才會發出的清脆聲響。可他分明感知到腳底是一片蠕動的柔軟,好似某種生活的軟體組織,時不時會將他的腳吞沒,然後又迅速吐出。 他跑得艱難,但一刻也不敢停歇,因為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窣而熟悉的聲響。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有什麼東西,正跟在他後面。 草!草!!!這他媽……這他媽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他為什麼會來這裡?身後的鬼東西又是什麼?!!! “誒?……你不記得了呀?” 清澈的少女音響起。 豪狂猛地剎車。 不是他跑不動,而是,在他面前,無窮無盡的黑暗忽然忽然出現了一道裂口,粘稠的乳白與鮮紅混合的液體從裂縫中湧出,一點點向四周蔓延、擴散,就像一張不斷編織的網,慢慢地將一切收攏其中。 “咳、咳咳……不記得了啊……這可不行,老頭子我可是一直記著呢。” 這次不是少女音,而是一道異常蒼老的男聲,說話吐字時還帶著股漏氣感。 粘稠液體不斷湧出,擴散的範圍很快就延伸至豪狂腳下。被裂口一分為二的黑暗抖擻著,看上去就像有什麼東西即將破蛹而出。 場面極度駭人。 與此同時,各種各樣的聲音不間斷地響起,猶如尋覓到甜食的螞蟻,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他耳邊。 “不能忘,不能忘,你快想想,快想想我是誰呀?” 這是孩童的聲音。 “你忘了?你怎麼敢忘的?你怎麼能忘?!” 這是女人的聲音。 “嗬……嗬……忘……?” 這是男人的聲音。 “咯咯咯咯咯咯……” 這是嬰兒的聲音。 “忘啦——不,不對,你撒謊,你不可能忘的……你不可能忘,你不可能忘!你不能忘!!!你憑什麼忘掉我——!!!” 淒厲的尖叫從心口鑽出,豪狂的腦袋轟地下炸開。伴隨著一隻碩大猩紅眼睛的出現,無數尖銳叫喊如同倒灌的海水衝入他的腦海,讓他頭痛欲裂,渾身青筋因極度痛苦而猛地暴起,宛如一條條附食血肉的吸血蟲。 “你不能忘記我——你不能忘記我——!” “好疼啊,我好疼啊……” “不要砍我脖子……求求你了嗚嗚放過我吧!求求你呃——!” “豪狂!你個畜生!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啊啊啊——!!!你憑什麼忘記我!!!!” 藉著眼睛反射出的幽幽紅光,豪狂終於看清了周圍的情景。 成千上萬張臉融在黑暗裡密不透風地鋪滿了整個空間,他的頭上、腳下,四周,全是一張張陌生而熟悉的面龐,一個緊挨著一個,不留縫隙地連在一起。 那些臉五官扁平,眼神呆滯,沒有牙床與舌頭的嘴巴一張一翕,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就是從那些黑洞中傳出,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快看看我們,不要忘了,我們都是被你殺掉的人呀。” “我說我好痛你聽不見嗎?!為什麼要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