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天明。
只是,黑夜總有時,天明也總有時,黑夜過去了,她只能一人獨自去面對天明。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顧竹寒丟開腦海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此時她已經看到有人從臺下出席,直往臺上走去。
她對那人的身影最熟悉不過,早知道顧玉駱留下來是為了這次大典,然而,為什麼在看見他無所畏懼地從人群中堅定走出的時候,眼眶會莫名發熱,甚至會有溼潤的液體流出呢?
她守候了多年的弟弟,她在這個時空之中不多的親人,她早已習慣了他在她背後藏身,她早已習慣了張開自己不大的羽翼去保護他,然而到了今天,那曾經在他羽翼下成長的人,終於要走出來,迎向長空之中的一切風雨雷電麼?
那麼,小玉小玉,去闖吧,姐姐祝福你,祝福你。
顧玉駱挺直了腰桿,筆直地走了出去。顧竹寒心緒微微激盪,凌徹感受到她的那份莫名激越,不由疑惑看她,顧竹寒趕緊轉了頭,一滴晶瑩閃入了鬢角。這人方才在哭?凌徹更加疑惑,這人為什麼要哭?他再次看回場中,此時顧玉駱已經迎著燦爛暖陽走到了階下,他拱手,深深躬身,施了一禮,“學生顧玉駱請聖僧賜教。”
難不成是為了他?可是為什麼為了他而哭?
一連串的疑問在凌徹腦海中翻湧,據他所知,能夠為顧玉駱哭的人不超過三人,一個是他母親,另一個則是他的姐姐,這個紀寒不可能是他的母親,那麼,亦即是說,紀寒是他的姐姐,顧竹寒?
凌徹按照心中所想推出這層想法,頓時銳了眼神看向顧竹寒,顧竹寒早已把那一瞬的情緒波動給遮掩了過去,現在她依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神態坐在坐席之上,然而眼底卻一片浪色翻湧。
“好,你且上來。”梵淵含笑看他,顧玉駱是那人最珍視的弟弟,兩人此時同在書院,顧玉駱在,她又怎會不在場?然而他看了一圈,始終沒有看見那人的身影。
顧玉駱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中,以那個女子的性格,她應該不會來湊這個熱鬧的吧?或許此時某人正在牢房裡睡大覺?又或許是躲在某個角落裡喝著一壺好酒,在看這演武場中的盛況?
梵淵心思千迴百轉,那天食堂裡的事情他早有耳聞,然而在聽見饒子淳對這幫人的處分之後只是一笑置之。他一個從外地趕回來的下屬看見他毫不在意的樣子,禁不住問他,你不擔心麼?
梵淵當時也只是一笑,笑得風青霽月,大蔚風起,她在或不在都已經被捲了進去,每個人的命運都是天神之手既定的,就連佛祖都不能改變,與其為她擔心,倒不如鋪就一條平坦大道讓她扶搖直上,將才華施展於這大蔚皇朝。那麼到時候,即使是事發了,她仍然有能力自保。
梵淵千想萬想怎麼樣都想不到那人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正被人掣肘著,她是在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聽著他們的一言一語,可是就是沒有辦法現身於人前,又或者說消失於人前。
顧玉駱上階落座,他微微一掀衣袍,便動作利落地坐了下來,坐在梵淵對面。
他容顏絕俗,氣質經過長年的詩書筆墨浸染,自然也是引人眼球,平日裡書院眾人只覺得顧玉駱長得太女氣,因為他始終鬱郁跟在文遠身側,像個娘們似的,然而此刻那個皎皎少年離開了文遠的控制,竟然變得如深海珍珠驚鴻一瞥般動人。
他的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大家風範,他笑,笑得疏風清朗,笑得魅惑眾生,他凝眉,眉如遠山青黛,纖而不細,像是丹青國手練習多遍之後才找出的極佳弧度,長一分太過短一分不得,在那人過於淨白毫無瑕疵的臉上描上世間罕有的墨色,眾人只覺顧玉駱坐在臺上光華自生,即使面對這樣的美貌高僧,依然沒有絲毫忸怩造作之態。
這樣一幅美男對弈圖,僅是這樣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