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站在一旁,趕緊半側了身子回禮。薛清也不會傻不拉嘰地任由面前這“哥倆兒”將禮行完,早已溫和扶住了兩人,說道:“範大人見外了。”
範閒一怔,再看旁邊地小三兒對著薛清似乎有些窘迫,更是訥悶。
薛清微笑說道:“本官來江南之前,在書閣裡做過,所謂學士倒不全是虛秩,三殿下小的時候,常在本官身邊玩耍……只是過去了好幾年,也不知道殿下還記不記得。”
三皇子苦笑一聲,又重新向薛清行了個弟子禮,輕聲說道:“大人每年回京述職,父皇都令學生去府上拜禮,哪裡敢忘?”
範閒有些糊塗,心裡細細一品,越發弄不清楚京都裡那位皇帝究竟在想什麼。正想著,又聽著薛清和聲說道:“說來我與範大人也有淵源。”
範閒在這位大官面前不好賣乖,好奇問道:“不瞞大人,晚生確實不知。”
薛清喜歡對方直爽,笑著捋須說道:“當初本官中舉之時,座師便是林相。論起輩份來,你倒真要稱我一聲兄了。”
範閒才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對方如今已經貴為一方總督。那些往年情份自然也只是說說而已,而且他再臉厚心黑膽大,也不好意思順著這個杆兒爬,與總督稱兄道弟?自己手頭地權力是夠這個資格。可是年紀資歷……似乎差的遠了些。
一行人在草棚裡稍歇,範閒與薛清略聊了聊沿路見聞,薛清眉頭微皺,又問陛下在京中身體可好,總之都是一些套話廢話,不過也稍拉近了些距離,稍熟絡了些。範閒看著這位一品大員,發現對方清瞿面容裡帶著一絲並未刻意掩飾地愁容。稍一思忖,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身為江南總督,地盤裡卻忽然出現了一位要常駐的欽差大臣,這事兒輪到哪一路的總督身上,都不好受,更何況這位欽差大臣要接手內庫,只怕要與京裡地貴人們大打出手。總督雖然權高位重,又深受陛下信任。但夾在中間,總是不好處的。
薛清舉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有意無意間問道:“小范大人這兩年大概就得在江南辛苦了,雖說是陛下信任,但是江南不比京都,雖然繁華卻終究不是長留之地……再過兩年。我也要向陛下告老,回京裡坐個釣魚翁……能多親近親近皇上。總比在江南要好些。”
範閒聽出對方話裡意思,笑著迎合道:“大人代陛下巡牧一方,勞苦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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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清微笑說道:“小范大人可定好了住在哪處?這蘇州城裡鹽商不少,他們都願意獻出宅子,供大人挑選。”
鹽商之富,天下皆知,他們雙手送上的宅子那會豪奢到什麼程度,範閒不問而知,他卻話風一轉問道:“這太過叼擾也是不好,而且傳回京裡,晚生總有些惴惴。”他說的直爽,惹得薛清搖頭直笑,心想詩家就有這椿不好,做什麼事都要遮掩,怎麼你在江上收銀子時卻不遮掩一下。
範閒很誠懇地問道:“煩請大人指教,往年地內庫轉運司正使……怎麼安排?”
薛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範大人,你的身份可不比往年的內庫轉運司正使。要說安排,內庫擬定的官宅遠在閩
地,不過這十幾年也沒有哪位正使大人真的去住過,就那你前任黃大人來說,他就長年住在……信陽。”
說到信陽二字時,這位江南總督有意無意看了範閒一眼。
範閒微微皺眉說道:“可以不住在朝廷安排的官邸?”
這話似是疑惑,似是試探。
薛清點了點頭。
範閒笑著說道:“不敢瞞老大人,我這個月一直住在杭州,沒有前來蘇州拜訪大人,是本人的不是……不過那處宅子倒真是不錯,如果可以自己選的話,我當然願意住在杭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