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曉峰倒是又接著說道:“小夏子,你可以跟哥哥我一起考三十八中,到時候哥哥罩你。川子的話,以你的成績,考三十八有點可惜,還是使把勁兒,考一中吧。”
常夏聞言,轉頭去看沈彥川。這其實是他們第一次認真地討論中考志願的問題。沈彥川卻搖了搖頭說:“現在說這些太早了,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什麼結果都有可能。”
常夏有點失望地低下了頭。其實他心裡很清楚,好不容易追著沈彥川的腳步,考進了快班,但是,在一起的時間,大概也只剩下了短短的一年。一年之後,學習成績出類拔萃的沈彥川,肯定會考上最好的重點高中,而自己的路在何方,現在確實是個未知數。可能這是他們最後的相聚時光,一年之後,大概就只能各奔東西。
看出來兩人興致都不高,石曉峰轉移了話題:“有機會帶你們去我學校玩玩,我介紹莫瀟和張松林給你們認識。咱們還可以去學校附近的小飯店解解饞,有一家的西紅柿炒雞蛋簡直絕了,連不愛吃雞蛋的莫瀟都說味兒特棒,我一定要帶你們去吃。”三個人又討論了半天三十八中食堂及其周邊的伙食情況,還關心了一下三十八中後山上松鼠的成長情況……天南海北地胡扯一通,三個人心滿意足地告別回家。
☆、故去
跟兩人分別之後,常夏直接去了醫院,姥爺最近的身體情況越來越不好,常夏每天都去醫院探望,時不時就能撞到姥姥偷偷抹眼淚。
熟門熟路地走到姥爺病房前,常夏順著門窗戶往裡看,姥姥正在給姥爺擦身體。
半掀起來的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搭在姥爺身上。姥爺的大腿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他的左大腿上,還能看到一條十多厘米的清晰疤痕,姥姥說過,那是姥爺十多歲的時候,上山放牛,不小心刮傷的,當時流了好多血,日後也留了深深的一道疤。
夕陽照進病房裡,籠罩了兩個老人。姥姥原本略顯乾枯的滿頭白髮,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微微發著金光,她一邊輕柔、緩慢地給姥爺擦著身體,一邊時不時抬頭跟姥爺說幾句話,雖然姥爺沒有回應,眼神也有些混沌,但他的視線,一直一直,落在姥姥身上,不曾偏移。
常夏快步轉身走到走廊對面的窗臺邊,他用力地推開窗戶,把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好讓溢位的眼淚能直直地墜到樓下,不用劃過臉頰。
三個多月後,常夏迎來了自己十五歲的生日,他和姥姥一起在醫院,點燃了小蛋糕上面唯一的一根生日蠟燭。常夏許了三個願望,希望姥爺可以好起來,希望自己能考上三十八中,希望不用跟沈彥川分離。
可惜,僅僅過了不到一個月,大年初九的早晨,姥爺在睡夢中,安詳地去了。
姥姥表現得無比堅強,她鮮少在人前落淚,直到姥爺的葬禮結束,才跟洩了氣似的,一病不起。
常夏日夜守在姥姥身邊,把姥姥的飲食起居照顧得無微不至。兩個人白天都故意裝作沒事,晚上,常夏就跟著姥姥一起偷偷在被窩裡抹眼淚。夏利偉和夏麗雲開始的時候,還每天到姥姥家露個面,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後來看常夏把姥姥照顧得很好,兩個人樂得清閒,每天報道就改成了隔三差五,而且往往來了,也沒待上幾分鐘就急著要離開。
常夏變著花樣地想哄姥姥開心,做姥姥愛吃的東西,給姥姥講笑話,不過他討好人的技巧實在有限,有時候還會弄巧成拙。他特地從箱子裡找出了那張老照片,遞到了姥姥手裡。倒在病床上的姥姥,端詳了半天,抖著手把照片收進了上衣兜,隔了好久,又掏出來看看,姥姥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笑,還是哭,說不清是懷念,還是痛苦。
好不容易姥姥身體好起來了,常夏也放了心,準備收拾東西回自己家。誰知道,搬離姥姥家還不到一年的舅舅一家,帶著行李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