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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火光

“我殺了人了?”

一瞬間的想法像裹著刀片的拳頭,一下錘在少年的胸膛,他悶哼一聲,大汗淋漓。

少年轉頭再次看向了地上的屍體,攤成了一個可笑的姿勢,蒼蠅在慘白的肚皮上亂爬,紅色的血液在平整的隴地上恣意流淌,滲進這片少年朝夕呵護,視之如命的土壤裡。

恐懼從天而降,少年瑟瑟發抖,自己……自己竟然殺了朱榮,殺了朱老地主最疼愛的小兒子,殺了這個村裡讓人聞風喪膽的惡霸,少年突然感覺自己完了,這一輩子徹徹底底的完了,他忽然眼前一片漆黑,腦中卻滿是自己被官府所抓的情景,那畫面愈想愈真實,到最後竟如同在眼前一樣:

自己被五花大綁,身體僵硬麻木,動彈不得,而後壓上官府,跪地行審,判得個殺人的罪名,最後衣衫襤褸,頭髮散亂,在菜市中斬了頭,丟在人群中不聞不顧,被朱老地主用他鑲著祖母綠的龍頭柺杖狠狠地敲打,周圍全是笑著看熱鬧的百姓,對著這具屍體指手畫腳,不過很快便被他們忘掉,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啊!不!不行!怎麼可以這樣!一陣涼風吹過,將地上的血腥味捎進了少年的鼻中,他身體猛然一震,腦子立刻清醒了過來。

不甘心,怎麼能夠甘心!自己十年來勤勤懇懇的勞作,從不惹是生非,賣瓜的生意也都老實誠信,從不缺斤少兩,如今只是因為一個心腸貪毒的畜牲,自己便要為此喪命,毀掉自己的人生,這是來自骨子裡的不甘心!

決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少年狠下心來,這裡不能再待下去了,有福跑了回去,要不了多久朱榮被殺的訊息便會傳遍村子,這裡就全是朱家的人,回家?回家也不行,家裡的那座草房恐怕也早就被朱家的人團團圍住,還好清兒沒有在家,要是……等一下!清兒!

少年如掉冰窟,背脊發涼,昨晚清兒說今天不去上學,那家裡不就只有清兒一個人!

不對不對!

少年又想了起來,清兒雖然這麼說,但今天還是要去張先生那裡的,張先生會額外教一些別的書籍,對了對了,今天還是自己關的大門啊!

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冷靜冷靜!少年深深地撥出一口氣,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下來,仔細想清楚,不可以再犯任何一個錯誤!

張先生妻女早亡,人至中年依舊孑然一身,少年卻可以從他看向清兒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情感,張先生知道清兒吃不飽飯,便總是等其他孩子走光之後單獨留下清兒喝碗白米粥,清兒每每跟少年說起張先生時,總會露出虎牙笑起來:“張先生是個好人!”

清兒應該還在張先生那裡,少年穩下心來,張先生在村裡有一定的地位,朱家的人應該不會怎樣,家裡不能回去,這裡更不能久留,只能沿著村外的河水向山中躲去,等午夜人淨之時,再借著黑暗摸到張先生家裡,把清兒接走,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生活十年,讓他嚐盡冷暖的村子。

想到這兒,少年站起身,努力控制雙腿不去顫抖,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皺起鼻子碎了一口吐沫,又抬頭看向四周,皆是遠近高低的青山,在夏日的陽光中慵懶的靜臥,少年踉蹌著腳步,奔向南邊三里外的河流。

寶安村的位置算不上什麼寶位,四周皆是矮矮塌塌的山峰,唯有一條不窄的河流繞其奔騰,不息的水源才得以養活村裡上下幾十戶人。

這條河流源自村後的山嶺,緊貼著村子拐了一個大彎向東流去,河流在離村子不遠的地方窩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池塘,水邊是一片黃白色的蘆葦,有時白色的鷺鷥會在水面上快速掠過,飛起時嘴裡便多了一條撲騰的草魚,大群脫的半光的孩子在水中戲水,炎熱的夏天給了他們在水中釋放煩躁的最好機會。

突然蘆葦一陣動盪,鑽出來一個腦袋,是個八九歲的男孩,臉上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