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千紅嘴巴上不說,可他心裡著急,夜裡睡不著,嘴唇上都起了泡。看得出,驛馬山事敗,對他們打擊不小。
二哥三番幾次跟我提起,說南邊的兵力調動不尋常。我嘴上安撫他,實則憂心不已。
明知道四月初三必是個不得了的日子,我懼怕著,借吃飯的時候,旁敲側擊地跟歲千紅打聽:“對了,我聽別人說,景山的桃花開得正好。我看你最近疲倦不堪,不如咱們找個時間,去觀賞一番,也好讓你放鬆一下?”
歲千紅不疑有他:“當然是好,你想什麼時候去?”
我裝著不在意地:“所謂人間四月芳菲盡(1);山寺桃花始盛開。不如就四月初三?”
筷子一頓,他夾起的菜啪嗒掉回盤裡。
我的心像被綁在了大石上,嘩地往水底下墜。面上卻依舊撐出笑容,把他要的菜幫忙夾進碗中:“怎麼,那天不得空?”
“那麼久以後的事情呢,咱們到時再說也不遲”他眼神飄忽,搭在我的手背上的手,卻再也溫暖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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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來,摸著他不在身邊,便起身去尋。
恰好一股寒風吹來,將帷幕吹開,只見他孤零零地坐在桌邊,眉頭深鎖,自斟自飲。月影橫斜,打在他的發上,如染了一層霜。
我抱著手臂,突然覺得淒涼。
明明兩人如此親近,每日同吃同睡,甚至密切到要共同孕育一個孩子了。可一句話,一表情,我都要防著他,算計他。即使是為了他好。
我悄悄抹去臉上的淚水,調整好情緒,才撥開帳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他微微吃了一驚,走過來,替我拉了拉被角:“我在想事情,再坐會兒就睡。吵醒你了?”
“沒有,”我在他掌心畫圈,調皮地對他笑:“我是餓醒了,不知怎麼,突然想吃小米粥。”
他失笑,點住我的額頭:“好吃鬼!最近怎麼啦,總是半夜三更地,要些稀奇古怪的吃食。不怕變成大胖子嗎?”
我一把將他拍開:“是誰勸我多吃點,好多長些肉的?現在竟敢反過來嫌棄我胖。”我嘟起嘴巴,作勢要去撓他的癢癢。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大掌一下就包起我的兩隻手,卻還擺出一副怕我的樣子:“夫人饒命,夫人饒命,為夫這就讓廚房去弄。”說完就要起身。
“等下!”我扯住他的衣角:“人家都睡熟了,你忍心讓別人起來?”
“那夫人說怎麼辦?”
我笑嘻嘻地:“你反正沒睡著,就親自去給我做吧。”
見他瞪我,又討好地補一句:“廚房那些粗手粗腳的,哪有你做著好吃,我就愛你做的那個味兒?”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捏了捏我的鼻子,最後還得認命地起來,去給我做夜宵。
我聽他了出房門,腳步聲慢慢變弱,漸至聽不見了,才收了笑臉。
“咕咚”一聲爬起來,連外衣都沒披,就在他的衣物中翻找。為安全起見,他總是喜歡把機要的檔案隨身帶著。果然我把衣服一揚,就掉下來幾封信。
我揀出已經開了封的,偷偷看了起來。
這些書信千頭萬緒,有些還用了暗語,我看得很慢,逐字逐句地分析,依稀看出,舅舅在西南似乎是等不及了,有要將計劃提前的意思。
我咬著指甲,兀自想著對策,連有人走近,我都未有感覺,直到一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放在我手邊。
我嚇了一跳,慢慢抬頭,是歲千紅驚怒的容顏。
注:
(1)摘自唐代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全文是:
白居易